花间提壶方大厨

作者:耳雅

    自从方一勺和沈勇两人结伴儿来酒楼里做饭后,酒楼吃饭就得排队等位子了,老板数银子数得手都软了。

    沈勇看着他笑得一脸褶子,觉得挺可恨,这可是方一勺辛辛苦苦赚出来的银子。

    这一天,突然刮起了西北风,天气冷了起来,方一勺做完了饭,见大家还要,就给众人弄了一个热的点心——鲜虾甜酒酿。

    江米糯米拌酒糟,

    活虾热汤滚一遭。

    金丝蜜枣蛋一个,

    鲜虾酒酿甜又香。

    方一勺做完酒酿,自己留了一份后,让伙计端出去上桌,正在擦手。就听沈勇嘴里嘀咕,“死财迷,有空非好好讹你一顿不可。”

    “对啊!”方一勺立刻点头,“是该讹他些银子。”

    沈勇转脸,睁大了眼睛看着方一勺,“你……刚刚说讹他银子?”

    “嗯。”方一勺点点头,舀起一勺绵软香滑的甜酒酿,送到了沈勇嘴里,道,“相公,你信不信,人一辈子运气、福寿都是有个度的?掌柜的一下子挣太多了,这时候让他落开些,对他是有好处的。”

    沈勇嚼着嘴里的酒酿,边点头赞好吃,张嘴示意还要,边问,“什么啊?”

    方一勺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勺,认真道,“我爹说的,人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时候加起来也最多二十年,一个人不出意外,也能活他个六七十岁吧,如果好运气省着些用,就会一生坦途,但要是大手大脚一下子用完了,以后就爬不起来了。”

    沈勇笑得肚子都疼了,道,“你个傻丫头,福气怎么省啊?”

    方一勺看了看他,道,“当然可以省的!”

    沈勇好奇,伸手接过碗里留下的那点酒酿都倒进了嘴里,咂咂嘴问,“怎么省啊?”

    方一勺伸手,从脖子上拿下一条红绳来,上头挂着一个银质的小铃铛,递给了沈勇。

    “这什么?”沈勇接过来看了看,皱皱鼻子,道,“烂银子做的怎么挂在脖子上啊?别人都拿来做脚蹬子的,一会儿我给你买个金的戴。”

    “真的呀?”方一勺凑过去笑眯眯问。

    “那是。”沈勇道,“我沈勇的媳妇儿怎么能戴银的东西?”

    方一勺笑了,道,“这个虽然是烂银子,可是我爹亲手做给我娘的。”

    “哦?”沈勇看了看,道,“你爹手挺巧啊。”

    “嗯。”方一勺得意,“那是。”

    “不过怎么送个烂银的啊?”沈勇不解,问,“要送就送个金的么!你爹也是不靠谱。”

    “本来,我爹是给我娘买金钗的。”方一勺笑了笑,“我娘可漂亮了,戴的用的,都喜欢最好的,人家都会买各种花式的银饰,或者不怎么纯的金饰,换着戴,我娘呢,就只买一个好的,真金的……别人都换了好几十个了,我娘戴的永远是那一个。”

    沈勇听着笑了笑,道,“你娘挺特别啊。”

    “我爹好赌又好酒,因此一直都没什么银子。”方一勺笑道,“那日他赢了一把大的,就欢欢喜喜买了一支鼎鼎漂亮的金钗给我娘。只是回家的路上,又经过了赌坊,爹见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就进去赌了。”

    沈勇冷笑了一声,道,“赌棍身上就不能有银子。”

    方一勺点点头,道,“我娘经常跟我说,男人么,不坏不好,坏了也不好,要睁大眼睛挑清楚。”

    沈勇就觉得脖颈后面凉风阵阵,赶紧回头,心说……方一勺的娘不会来找他吧,他可不就是好赌又好酒么?!就赶紧将话题扯回来,问方一勺,“后来你爹把剩下的银子和金钗都赌进去了?”

    方一勺点点头,“对啊。”

    “然后呢?”沈勇问,“你娘生气了没有?”

    方一勺笑了笑,道,“我爹其他没什么优点,就是嘴甜,手艺好。”

    沈勇问,“也就是会哄人了?”

    方一勺点头,道,“所以说啊,男人嘴甜占便宜。”

    沈勇也赞同,心说,飘香院的晴儿就比较喜欢王家的公子,因为那小子会哄人。

    方一勺眯起眼睛看他,问,“你想什么呢?”

    “没……”沈勇赶紧摇头。

    方一勺瞄着他,沈勇接着问,“后来呢?你爹怎么哄你娘的?”

    “我爹全身上下摸了摸,就剩下一小块散碎的烂银子,他就找了个打铁的铺子,将烂银子砸扁了,然后做成了一个小铃铛。”

    “就这么粗糙啊?”沈勇道,“拿回去你娘非骂人不可!”

    方一勺却摇摇头,道,“我娘当宝贝一样,一直戴着。”

    “这是为什么?”沈勇不解。

    “我爹把这坠子给我娘的时候,对我娘说,‘娘子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的一辈子的运气和福寿都是有个度的呀?”

    沈勇皱了皱鼻子,“就你刚刚说的那段?”

    方一勺点点头,接着道,“我娘也是不解啊,我爹就拿出这串烂银的坠子来,递给她,道,‘我若是送你一个金的,那一年只能送你一个,所以我把金的变成银的了,那样我以后就能每天都送你一个,送一辈子,你说好不好啊?’”

    沈勇听完之后,震愣良久,半晌才道,“你爹真行啊,这话得记下,以后有用……”

    话没说完,又见方一勺瞄他,赶紧问,“那后来,你爹每天都送了么?”

    方一勺摇摇头,道,“自然是没有了,就送了这一个。”

    沈勇有些丧气地撇撇嘴,“这男人,不带劲。”

    “对吧?”方一勺道,“不过,话也说回来,幸亏他当年送了这个东西。”

    “嗯?”沈勇不解,问,“怎么讲?”

    “后来,我家遭了难。”沈勇道,“我娘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当了,唯独这个烂银的坠子还留着,她经常说,‘人呀,一辈子运气和福寿都是有个度的,如果当年可以少要个金的,多留几个烂银的坠子,那就能给一勺多留几样传家宝做个念想了。”

    “呵。”沈勇听着觉得挺难受不过又有些想笑,就道,“你爹娘真逗。”

    方一勺将那串红绳子挂着的坠子戴到沈勇的脖子上,道,“所以啊,相公,以后若是太顺利得意的时候,就看看这坠子,太难受苦恼了,也看看,福寿只要在顺利的时候省下一点来,总会留到困顿的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