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暇寂静的路口汇聚了人群,伸长了脖子企图得到一星半点的信息,可惜被警戒线拦截在外面。
远处警灯闪烁,栅栏旁停着担架,上方盖着白布。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人群融化似的动了动,人数却越来越多了。
警车旁二人陷入焦灼。
一个警察无奈道:“请你配合我们。”
“我说了我们老板恰好路过,正好看到后院横着块白骨头,由于场面过于血腥导致心灵遭受打击,报完警找心理医生做疏导去了。我们老板是谁?上个月刚跟卖电器集团的独生女相亲的那个男的,你们看不看电视。”鹿蓉站在警戒线外面逼逼叨,“放我走!”
拦着他的警察推了推帽子:“看是看,就是不大看娱乐频道。”
此时一辆轿车轰地开过,刹车倒车一气呵成,一老熟人冷着脸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季家走。
鹿蓉往前一扑喊道:“老徐……队!”
那警察赶紧把他一拦:“哎呦我去,你给我站好!”
“徐队!”
徐辄耳尖,下意识扭头,只见他手下正费力地堵着一个人,那个人喜笑颜开,看到他跟看到涨价猪肉似的雀跃。
他牙根酸了酸,走过去:“松开,忙你的去。”
“是!”
“——老徐啊!”
除了他没看到那倒霉玩意。
徐辄收回视线:“你报的警?吴景文呢?”
鹿蓉摸鼻子:“景文在医院。”
“他怎么了?”
鹿蓉翻出微信聊天记录,点开某句语音递给他。
徐辄半信半疑地贴耳边,只听那头吴景文状似虚弱地说道:“老徐,当你听到这句语音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腹部中了五刀失血过多,请你专注于季家埋尸案,还给人民一个公道!哎轻点——”
徐辄:“……”
鹿蓉耸耸肩,拿回手机:“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既然你来了,那我先回去了,公司临近年底你懂的。”
半道飘下一片枯叶,打着转往下摇。
徐辄神情复杂地问:“他被谁捅了?他干嘛来这破地方,嫌命太长。”
鹿蓉离开的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地勾着他的肩膀面朝北,问:“看到了什么?”
天际像蒙着层灰蒙蒙的网,徐辄没看出个五六七:“乌云。”
“错!”鹿蓉摇摆手指,“是吴景文受伤的源头。他看上了阿丽芭芭风韵犹存的老板,结果遇上了个傻逼情敌,不过你放心,这个傻逼我们是不会放过的,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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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人山人海,周苍衡带着人直奔急诊室,把人往病床上一放,衣服上的血水沿着雪白的床单直流,血腥味弥漫。
急诊室沉寂片刻,猛地蹦起进入状态。
“护士!快拿止血钳!”
“先生您还清醒吗?”
吴景文被蹂砺得奄奄一息:“我还可以抢救。”
医生比了个数字:“你看这是几?”
吴景文没理会他,挡开他横在眼前的手指,目光所及处周苍衡正被护士扶着坐在走廊座椅,仰着头由医生照射瞳孔。
“他怎么了?”吴景文挣扎着直起身。
“你躺下别动!”医生把他往床上按。
吴景文指尖费力地抬起又被迫松弛,他终于花光了所有储蓄的力气,腹部潦草的纱布被剪开,重新上药,耳边声音愈发遥远。
“我没受伤。”周苍衡双手盖住脸,深吸一口气。
过道对面的帘子下临时隔出块地方,吴景文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不声不响毫无防备地平躺着,垂下的手掌各自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哗——”
帘子隔绝视线,医生的声音透出来。
“进行缝合处理。”
周苍衡沉默地盯着那处,心下复杂。
吴景文这几年过得有滋有味,每一寸都镶上金边,活出了公子哥应有的模样,有钱有车有房还跟名媛相亲。
总之不会身上布满刀伤无声无息地躺在这。
可惜遇到了他,往后这种事只会更多,周苍衡双手相互握紧。
“家属哪位?”
周苍衡回过神站起身:“有什么事吗?”
护士交给他一份单子:“交个费,办理下入院手续,得观察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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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顺着每个毛孔侵入,指尖冻到麻木,过去二十多年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眼下划过。
吴景文努力掀开眼皮,入眼是棕黄色的天花板,外侧手背插着针管。
角落立着台灯,光线调到最暗,阴影下斜靠着个人,是周苍衡。他盖着不知哪里的被单,极度不适地靠着椅背,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场景有些熟悉,只是角色换了换,吴景文释然地想。
他嘴角一抽抬手摸了摸肚子,戳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醒了。”周苍衡浅眠易醒。
输液袋里的液体还剩下小半袋,周苍衡不打算再休息,他撑着靠椅扶手,起身时腿部绷紧微颤,缓慢地走近。
吴景文注意到他背没有那么挺拔了,可能是因为劳累。
周苍衡弯下腰温暖的掌心贴着他的额头,低语似的:“发烧了。”
刚醒来的声音稍显软糯,有那么些勾人。
吴景文觉得他现在温婉得不像话,说:“因为伤口发炎。”
“刚给你输了瓶消炎药。”周苍衡用纸杯接了热水,捏着吸管送他嘴边,“喝点水。”
这么近距离看五官更漂亮了,没那么柔美,带着些男性的锋利英俊。
吴景文含着吸管默默吸了半杯水,眼神不自主地往上飘,注意到黑色高领下露出来一抹纯白——是消毒纱布。
旖旎的气氛在他脑海中散了一半,吴景文眼神逐步清明,楼顶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回忆起来。
“他们。”润过的嗓子依旧沙哑,“不是想杀你。”
身前的男人不为所动。
“你当年。”吴景文又说,停顿片刻。
他当年?
周苍衡微偏过头,注视着漆黑的夜空,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
“吴景文。”他说。
“肯定很辛苦。”
吴景文放在身侧的手探出被窝,寻找周苍衡自然垂下的手轻轻勾住,包裹住他的手掌,摩挲着并不光滑的掌心,似乎通过纹路探究他光阴似箭又读秒如年的十年。
尽管他并不知道。
在周苍衡抽回手前他张大双臂,费劲朝旁边挪出个空位:“来,爸爸loveyou。”
窗外忽然灯火通明照亮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