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感冒盛行,周苍衡不幸中招,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些天,正好眼药水快到底了,这才同意李富贵带他去医院的提议。
李富贵就是网吧小妹,周苍衡四年前把她救回来,这名她自个翻字典取的,希望能够暴富。
周苍衡办事回来后发现她自力更生上好了户口,当时心情难辨。
“我去开车。”李富贵没等他回答,生怕他反悔,一溜烟蹿下楼。
周苍衡抵唇咳嗽两声,正准备离开,桌上手机一颤来了条短信,周苍衡信箱里过多的垃圾信息,顶端赫赫然“三周年庆,全场……”。
“车就在下面,我替你拿东西。”李富贵停完车匆匆跑上来。
对面男人忽然不说话,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嘴死死的抿住,眼中底涌动的潮水聚集,缺少平时几乎与世隔绝的疏离。
周苍衡提起外套:“我出去一趟。”
“不去医院了吗?”
周苍衡拿走她手里的钥匙,离开的速度极快,李富贵走到楼梯口的时间已经看不到他。
网管宿舍门打开,赵一抓着鸟窝头站在一旁,看到她婀娜多姿地倚着楼梯,问道:“贵姐,老板急匆匆干什么去?”
“他从哪儿离开?”
“后门啊,走路不带声,把我吓精神了。”
网吧后门很隐蔽,每回李富贵都把车停在那儿。
李富贵赶他回房:“问那么多干什么?睡你的觉去。记住,老板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从没出去过。”
赵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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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百米处是这里最大的夜店,门口站着起码十个保镖。
鹿蓉往外瞅了眼:“这小偷怪有情趣,挺浪漫一人。”
吴景文眼都不抬:“把漫字去了,嫖一次把命浪没了,放几千年前算条浪里小白龙。”
“………”
吴沉吞了口唾沫往后一缩,自以为减少存在感。
吴景文突然抓住他的手,吴沉察觉到自己刚买的新手表被退了下来,下一秒出现在他表哥的手上。
“征用,过会还你。”吴景文简单解释,对着后视镜抓了抓纹丝不动的发型,“在车上待命。”
鹿蓉:“是!”
保镖只认钱,吴景文出门只戴了副墨镜,现在勉强用来装逼,手持着跑车钥匙,顺便展示着他弟的手表成功混了进去,附赠一颗薄荷糖。
这手表要是镶钻的,估计他待遇会更好些。
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靡靡音乐在每一处打旋撩拨,穿着暴露的兔女郎端着盘子在场地穿梭,人数过多,幸好吴景文高出在场人一截,几乎一览无遗。
“帅哥,跳舞吗?”手臂上多出一只纤细的手,暧昧地捏着他肌肉。
吴景文脚步一转准备离开,背后又迎上来个妖媚的美女:“我认得你,你前两天不是还跟什么集团名媛相亲吗?怎么跑来酒吧玩,不乖哦。”
吴景文汗毛竖立,正想找理由回绝,视线突然停留在某处,那人坐在高脚凳上,一脚踏在琉璃地板上,背影撩人。
他心中一动,笑着勾了勾女人的下巴,朝她肩带里塞了几百块钱,朝着那处扬下巴:“抱歉,有约。”
女人看那处,一个男人端正坐着,不说多好看,但微阖的双眼透出丝勾人的味道,嘴角勾着迷雾春花似的笑。
收回视线,吴景文已经迈开腿走过去。
周苍衡手中转着六角玻璃杯,澄黄的液体沿着杯壁流转,他注视着舞池,纽扣松垮扣着,后脑头发稍长遮住半个后脖颈,剩下的被领口遮盖住。
身边突兀的响起一道声:“请问?”
他冷淡回答:“有约。”
那人语调一转:“约了谁?”
周苍衡没有回答,眼神都不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等着对方的自知之明。
吴景文视线在他脖子上打转,牙有点痒,说:“谁能让您一个早上喝蜂蜜水的人跑来酒吧喝酒?”
背对着他的男人一顿,缓缓转过身,笑容僵了一瞬重新完美得体地挂上去。酒保警惕地看着这,生怕他们打起来。
周苍衡:“你是?”
吴景文没放过他的诧异,手撑在吧台边缘,半眯着眼身体微倾,这是他在交流中惯用的压迫招数。
“我们下午见过。”
周苍衡朝后仰稍避开,警惕道:“抱歉,我的记忆力并不好。”
吴景文突然卡壳:“你……”
“有约。”周苍衡整理着领带,只露出一截喉结,他抬头望向某处,礼貌地对他颔首,“她来了。”
吴景文注视着他离开高脚椅站直在地面,比他矮半个头,黑色的棉袜包裹着足部,勾勒出漂亮苍白的跟腱,黑西装衬得他腿长腰细皮肤白,从他这能看到对方优秀的睫毛。
整个人流露出不属于这里的干净高知气质。
周苍衡临走前又抬眼看他一眼,瞳孔极其浅淡,却又似乎有逃不开的暗涌。他颔首致意后便离开了,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他点着头偶尔搭上一句,后者常娇羞捂嘴。
远处二人相处甚欢,男人甚至搂着对方往深处包厢去。
吴景文发闷地喝了口水,味道略甜,而后意识到他用的是周苍衡留下的杯子,当即脸色一变。
“老大,上头发来这条小白龙的高糊照片,你找个地看看。”微型耳机里鹿蓉暗搓搓地提醒,整个搭讪期间他没敢出声。
吴景文抽出一张票子压在六角杯下,在舞池转了两圈不动声色地钻进洗手间,路上内裤丝袜满天飞,他找了个空隔间,打开屏幕,眉头一挑:“这祖传的照片?”
“没办法,监控器被人为弄坏了,简四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凑合看。”
“那我凑合给你抓个嫌疑人?”
“别啊老大。”鹿蓉哭笑不得,“要给和谐建设做贡献,而且今年公司绩点不达标,有没有奖金就看这次,能不能去吃顿好的就看你了!”
话虽这么说,吴景文早就提高分辨率琢磨照片,那人一身黑,长风衣兜帽,这张截图捕捉他向后张望的瞬间,他半张侧脸暴露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这人……”吴景文蹙起眉,“我好像见过。”
很眼熟,在哪儿见过?
他解开门锁,走出去洗手,门口推推搡搡进来一男一女,忘情地亲吻拥抱,走一步掉件衣服,二人梁祝似的缠缠绵绵,即将上演一场真人play。
吴景文对着镜子摸下巴,深深地感受到了悲哀。
他甩甩手上水珠,准备回避给予他人空间,视线落在女人娇羞笑容上后一顿。
那头察觉到他的迟疑,鹿蓉喊了句:“老大?吴景文??”
吴景文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梁祝”甜甜蜜蜜,动作逐渐迟疑,气氛逐渐狂劲。
“哥们,想来3劈?”梁兄迟疑道。
美女羞涩地捂脸笑,这一笑撬开吴景文的脑壳,他茅塞顿开:“没错,没错……就是她!”
梁兄冷笑:“也行,一千,不,两千五让你加入。”
鹿蓉惊恐:“吴景文你给老子冷静!回来我送你全套泷泽影片!”
吴景文拔腿往外跑,跑出逃债的决绝,其气势让梁兄心肝一抖。
梁兄急了,没想到这个带贵表的是个扣逼,喊道:“两千让你加入!那行,一千五!不能低了兄弟——”
舞池沉沦艳丽的旅者,旁侧有通道通向更为隐秘的私密空间,吴景文沿着周苍衡离开的地方深入,路过某个包厢后停下脚步。
暧昧的音乐声从门缝中偷溜出来,顶端玻璃透出五颜六色的灯光,门没有关严实,两个相拥的人影撞入他的眼中。
周苍衡一手虚虚环着女人,白皙清透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贴在她后腰,动作轻盈地晃着,眼神深沉,黑胶唱片缓缓流淌着醉人的曲子,女人将头埋在他肩头。
在外人眼里多么深情的场景,但放在这种场合,怎么都像鸭王在线撩人。
吴景文挑起眉瞧着性感鸭王周老板空下来的手伸到女人放在桌边的包内,拉开拉链探了探。
摸出一张十元纸币。
周老板皱起眉。
吴景文:“呵。”
女人突然抬头,狠狠盯过来:“谁!”
“我说你去哪儿了,原来在这。”吴景文坦荡地推开门,高大的身躯堵着门口,呈现戒备的姿态,一只苍蝇都别想从他身边飞出去。
周苍衡瞳孔微缩,作妖的手坦然地垂在身侧。
女人打量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舞伴,娇媚地问道:“你认识他?”
周苍衡:“不。”
“不?!”吴景文突然一吊嗓子,远在几百米外的鹿蓉差点没被废了耳朵,“说好了从良跟爷过日子,结果呢?三天两头出去偷汉子,今天是个女的昨天是个男的,结婚三年,爷头上长的草都能喂羊了!”
周苍衡:“……?”
这是哪一出。
女人诡异地在二人之间看了一遍,反手拿起自己的包,周苍衡沉默地拉住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搭在她掌心,没使劲,她一甩就能甩开。
她犹豫了。
吴景文盯着他们互相交叠的手微微挑起眉梢,立马沉着脸抄起凳子砸的“哐哐”响,说:“跟不跟我回去?一个女人而已,我不嫌弃你。跟我回去好好过日子,不然在这咱俩把事解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反正老子这辈子跌你身上了。”
女人不乐意:“什么叫一个女人,眼光半斤八两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好吗?死给。”
没耳机的吴沉不知所措,看着鹿副队满脸诡异地在手机屏上戳,给那头的备注是“老白”。
周苍衡无言地看着他。
一时间从掉马到被反复鞭打的场景在吴景文脑海中活灵活现地过了遍。作为在一线滚了十几年的老油条,拿出这么多年打光棍的机智找到了完美的理由——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女人,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老子生理结构有自信就够了。”
鹿副队的笑声戛然而止,陷入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