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陪着曾昭强闲聊了一阵,成津县的干部越来越多,后来市委组织部也来了一些人,益杨县委组织部也闻讯送来了花圈,他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郭兰一身黑衣,手臂上戴着青纱,腰带上象征性地拴一根草绳,这用简化程序代替传统的披麻带孝,听说侯卫东要走,便送到灵堂外面。
侯卫东见到郭兰如此模样,鼻子禁不住发酸,他递了一把钥匙到郭兰手上,低声道:“这是我的钥匙,你抽时间到我房间休息一会,后天坐大夜的时候,我再过来。”
郭兰接过了钥,哽咽着道:“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大悲,你要多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后悔。”
侯卫东宽慰了一句,道:“郭授一辈子喜欢读书,走时手里也拿着书,应该没有遗憾。”
郭兰眼泪又了出来,道:“他其实内心不希望我从政,他更想我在大学教书育人,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侯卫东道:“现在先别想这些事注意身体,也要留意郭师母。”
晏春平已经做好了在益住了一晚上地准备。此时听说要返回沙州。只能遗憾地给在益杨工作地女朋友打了电话。道:“算了。老板要回沙州。我得跟他回去了。”
女友撒娇道:“给领导当秘书是不自由。”
春平在电话里作了一个亲吻地声音。道:“短暂地不自由就是以为长久地自由。我地老板跟过两任书记。他几年不自由换来了什么。他是我地榜样。”
他正在与女朋友低语。见侯卫东准备上车挂断电话。飞快地跑了过来。
上了车。已是七点半钟卫东道:“肚子饿了没有。我带大家去吃面。”
开着车来到了益杨著名地碗豆面摊子。数年时间过去。这个小面摊依然保持着原来地风貌面无表情地男主人。数张破旧但还算干净地桌子。三三两两地吃面人。
侯卫东已经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小面馆来吃饭,经常走动于宾馆饭店,听惯了迎宾小姐们莺莺燕燕的声音和身姿,此时坐在朴素的小面摊子倒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碗豆面也是数年如一日,白色的面条、红色的汤、绿色的碗豆热腾腾冒着气,侯卫东三人端着碗哧呼哧吸着面条。
邻桌是一对学生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女的道:“听说沙州副市长是我们学校93级的毕业生3年毕业,2002年就当了副市长,也太历害了。”
那男的一幅看破红尘的神情,道:“侯卫东是法学系毕业的,在学校表现也很一般,也就是有一个好爸爸,如果我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不比他做得差。”
“听说侯卫东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还属于校花级别的。”
男的听到此语,又不服气,道:“我听说不是校花,而且还有些丑,他老婆家里是沙州的第一富翁。”
晏春平差点笑出了声,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两人对话,和马司机一起将喷饭的笑意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面条,上车之时,侯卫东道:“这是恋爱中男人的正常表现,我们当年也是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晏春平道:“但是那个男同学也太夸张了,明明是底气不足,可笑。”
侯卫东这次没有批评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道:“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年轻时都没有锐气和豪气,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气。”
一路回城,侯卫东脑中老是晃着穿青纱的郭兰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来,回到了沙州,给小佳打了电话,此时她正在与方红线等人酣战。
侯卫东想着失去父亲的郭兰,心有戚戚,便直接回了父母家,打开了父母家门,意外地看见家里空空荡荡。
“妈,你和爸到哪里去了?”
“我能到哪里去,在你嫂子这里,给小家伙洗澡,这个小家伙肥嘟嘟的,就象你大哥小时候的模样。”刘光芬提起了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能亲自带小|:||:|,很有些遗憾,这次亲自出马带大孙子,累是累一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爸在哪里,也在嫂子家吗?”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后抓不成坏人,把他憋坏了,现在他把兴趣转移到了煤矿上,今天上午开着车火佛去了,说是要在火佛住几天。”
听着老妈高兴而愉快的声调,侯卫东感到了一
,道:“我也过来看侄儿。”
到了大哥家,就见到母亲刘光芬脱了外套,从卫生间里抱着小孩子出来,保姆站在旁边瞎看热闹,客厅里坐着蒋笑爸爸和蒙厚石。
刘光芬将小婴儿放到了蒋笑床上,包好以后,又在小婴儿背上垫了个热水瓶,提高他的温度,这时,客厅里冒着些烟,蒋笑道:“叫我爸别抽烟,他总是不听。”
刘光芬道:“等会我出去给你爸说。”
蒋笑又有些后悔,怕刘光芬去说,会让自己的爸爸不高兴,正在犹豫着,刘光芬已经走到客厅走出去后,大大方方地道:“亲家,你别抽烟了,小婴儿对烟味敏感。”
蒋笑爸爸与蒙石对视而笑,将手里的烟都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由于刘光芬的态度亲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家都还觉得挺自然。
侯卫东手刚好摸在烟上,只在放掉了,暗道:“老妈的情商还挺高,处理事情也轻重适当。”
“我哥没在?”
“听说有案子,这人从来没有轻松过。”
刘光芬取出了尿不湿,交待保姆:“白天用不着用尿不湿上才用,让孩子好睡觉,隔些时间就要换一个捂太久。”又道:“晚上把鸡汤给蒋笑。”
在工作关系上,侯卫东与厚石是平辈相称,此时在家里,他必须得称呼蒋笑的爸爸为蒋叔只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而且由于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关系非同一般,叫一声蒙叔也是很有价值。
三聊了一会小孩子的事情,蒙厚石和侯卫东很自然地谈起了沙州官事。
“东,杨森林当常务副市长,市委这边差一位常委、秘书长个职位很重要,不能总是空着。”
侯卫东道:“传言都有好几个版本了空降版本,本土版本|调版本。”
蒙厚石习惯性摸到了香烟,可是又缩回手去喝了口浓茶,用来代替香烟,道:“秘书长这个人选其实挺难,除了基本条件以后,最好还能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要书记充分信任,洪昂是好秘书长,点子多,又走正道,可是他没有得到朱民生的信任;第二是要熟悉当地情况,空降干部有优势,用来当市委书记、组织部长没有问题,当秘书长最好还是要熟悉情况的,否则也是麻烦事。”
侯卫东脑中闪过了无数个人选,都是似是而非,他对秘书长不是太关心,而是时刻想着绢纺厂之事,问道:“蒙叔,你一直在市政府这边工作,对绢纺厂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说起此事,我还真有些发言权,以前刘传达当副市长之时,我经常跟着他到厂里跑,到绢纺厂也去过很多次。”
蒙厚石在年轻之时与朱建国以及杨森林的爸爸都在工厂工作,对厂里的情况很熟悉,他当市政府秘书长之时,与蒋希东等人接触得很多,因此对绢纺厂也有自己的看法。
侯卫东真诚地道:“那请蒙叔指点一二。”
“**说牵牛要牵牛鼻子,绢纺厂的牛鼻子是什么,我们暂且不论,卫东市长,你注意到近期关于健力宝的新闻没有?”
“我知道,国内媒体对此事有充分的报道。”
蒙厚石道:“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报纸,这几天,报纸上到处都是健力宝被无情贱卖、第一民族品牌旗帜被砍等话题,热闹得很,事情的起因是市里要将健力宝卖给新加坡企业,而新加坡企业的出资还不如健力宝现在管理层的出资,我记得加坡商人出资3个多亿,健力宝出资多亿,舆论一出,全国轰传。”
侯卫东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要大骂三水市,现在位置不同,感受稍有不同,健力宝的问题就是所有权之争,市里领导也担心经营层上下其手、难以控制,卖给了新加坡商人,可以避嫌。”
蒙厚石感慨了一声:“这种做法把自己撇清楚了,可是损害了创业者团队的利益,我的观点应该尊重历史,即使要卖,可以优先考虑经营者团队。”他补充了一句:“我认为绢纺厂的怪象,起因就是所有权问题,这也是牛鼻子,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不算数的。”
与蒙厚石的这次谈话,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在了一起,侯卫东对于绢纺厂问题看得越来越清楚,以前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是一团迷雾,而现在,迷雾渐渐散去,事情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
侯卫东回到自己寝室,打开电脑,到处搜索健力宝事件的相关新闻,虽然查找了不少资料,却总觉得不太详细。
他给晏春平打了电话:“你这两天收集健力宝的资料,汇编成册。”
然后再给省计委副主任鲁军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