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悲情1

作者:孔二狗



    “冯哥啊,你看我一直叫你冯哥,其实咱们俩都同岁。谁生日大还不一定呢。但是我得叫你冯哥,因为你在社会上混得比我强多了。你有文化,我雞巴就是浑人一个,啥也不懂,这我知道。胡 司令叫我来,我这一路就想:冯哥叫我来干啥呢?一直走到你们家门口见到你一起来饭店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冯哥你是想叫我一起混社会。”

    酒桌挺安静,没一个人说话,就连搂着刘海柱脖子的东霸天也不说话,静静的听刘海柱说。

    “但是我想吧,我还是不能跟你混了。你听我说啊,我从元旦就没回过家,到现在也仨月了。脑袋被张浩然开了瓢,更不敢回家了。可我爸今天早上去我修车摊了,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没跟我发脾气。我爸走了以后,我想明白了,不是我爸脾气太大,是我以前太不争气。我爸岁数也不小了,今天我看我爸骑车子都不利索了,我真不愿意让我爸再因为我生气了。”

    东霸天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静静的端起酒杯,跟刘海柱一撞。俩人一口干了,东霸天倒酒,刘海柱继续说。

    “你看今天这一桌子人,就我穿得最脏最破,可是冯哥你照样给我面子,我也感动。但是觉得吧,现在我干这活儿苦是苦了点,但再怎么说也是个手艺活是不?赚点儿酒钱,还是没问题。我琢磨我再混两年社会,我不被人打死也得被政府给崩了,就我这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吧,还是干点活儿赚俩烟钱、酒钱得了,钱不多,心里踏实。”

    东霸天又静静地跟刘海柱碰了一杯,喝完以后刘海柱又继续说。

    “你和卢松的事儿我也知道。其实我认识卢松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我跟他们土匪大院的郝土匪是最铁的哥们儿,收拾张浩然就是我们俩一起收拾的。虽然我也是东边儿的,但是我要是跟你成天在一起,郝土匪啊、卢松啊什么的得怎么看我。我和卢松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他真是条汉子。”刘海柱真是有啥说啥,根本不避讳。

    东霸天又跟刘海柱撞了一杯,东霸天和刘海柱应该是持相同的看法。尽管东霸天和卢松俩人对砍差点儿没砍死,但是东霸天尊重这个对手。能被东霸天尊重的对手,可能也就是卢松了,跟卢松齐名的张浩然站在东霸天跟前跟个三孙子似的。

    刘海柱继续说:“其实今天冯哥你请我喝酒,我还不能跟你混社会,这酒我不应该喝,即使喝了也不该让你请。可是我今天的钱刚还给了朋友,这顿酒太贵,我请不起。不过等下个月,我再把我另一个朋友的钱还了,我就能请得起了,到时候说啥也请你喝酒,请兄弟们喝酒。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兄弟们谁要是自行车坏了,去我那修,没说的!”

    刘海柱这席话说得太真诚了,而且还有点儿太直率,罕见的直率。

    东霸天举起酒杯,用力的跟刘海柱一撞:“柱子,你欠我一顿酒。”

    “对,欠你一顿酒!”

    “俩月内,你必须还!”东霸天一口把就酒给干了。

    “必须!”刘海柱也干了。

    “以后我找你喝酒,不管啥时候,你必须来!”

    “必须!”

    爽快人就喜欢爽快人。

    “你知道欠我酒不还是啥后果吗?”

    “啥后果?”

    “你问问张老六去,他上个月少给了我一条烟。”

    “那你该收拾他。上次我就是没找到他,找到他了肯定收拾。”

    “那你等他出院再收拾他吧!他现在刚进医院,哈哈”

    “哈哈!”

    俩人又干了一杯。

    东霸天和刘海柱是八十年代我市江湖中的双雄,这俩人相似的地方不少,但是似乎不同的地方更多。

    虽然刘海柱的江湖地位此时远不如东霸天,但是东霸天却不把刘海柱当成小弟,而是当成朋友。虽然刘海柱没有跟东霸天混,但是这俩人似乎是找到了共鸣。

    醉眼朦胧的刘海柱十分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精神病。不但不是精神病,而且还是一个智商、情商都超常的拥有着超乎寻常冷静的人。以前,是自己错了。

    刘海柱刚想到这,东霸天就又狂躁了:“杨五,倒酒!你是干什么的你自己不知道啊!”

    刘海柱喝得太多了,眼前的东霸天好像变成了冯朦胧。这哥俩眉眼基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不过东霸天英气勃勃,冯朦胧文质彬彬。

    想到了冯朦胧,刘海柱又想起了周萌,心中一痛。

    大醉中的刘海柱忽然想明白了:的确是冯朦胧跟周萌更般配,人家冯朦胧长得好,有才华,家境好。周萌就应该找一个这样的丈夫。

    想到这,刘海柱就失去记忆了,再醒来,已经是在郝土匪床 上了。

    据说,刘海柱走了以后。

    胡 司令曾经对东霸天说:“柱子有点不给面子,是吧。”

    东霸天哈哈大笑说:“牢騷太盛防断肠,风物常宜放眼量。”

    胡 司令说:“冯哥你说这是啥意思。”

    东霸天说:“没意思。”

    刘海柱修自行车的这段日子里,日子过得紧张有节奏,刘海柱现在起早贪黑的最大目的就是早点儿把钱还给周萌,欠着人家的,心里实在忒不自在。

    刘海柱总是在街头低头修车,不大看马路上的人,他可能是怕看到周萌,更怕周萌看到他。

    紧张的生活总是让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五一到了,刘海柱也脱下来大衣。天暖和点儿了,对刘海柱这样修车的人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幸福。

    坐在小马扎上的刘海柱天天数他那塑料袋子里的分票、毛票,攒够了,就还周萌。数来数去,正好多了一块钱,正好够还周萌。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数一百遍,能把那钱多数出来一张吗?”

    刘海柱一抬头,呦,东霸天。“冯哥,你咋还过来了呢。”

    “我来看看你的酒钱攒够了没有。”

    “还没,还没。”

    “唉,那看来只能我再请你喝酒了。”

    “哈哈,那没问题啊!”

    “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喝上你这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