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呸什么你呸,别跟个娘们儿似的!”郝土匪说。
“没事儿,没事儿。”刘海柱也不好意思说他在拘留所被张浩然“训诫”了一番。
郝土匪把刘海柱和二东子请进了屋里:“这不快过年了吗?我爸我妈我弟弟都回老家上坟去了,明天才回来,今天就咱们哥仨儿,可劲折腾。”那个年代有几个人能成天下馆子啊,都是在家里吃,谁家里没人就去谁家喝酒。
“好啊!你家有酒吗?”刘海柱一进房间就到处看是否有酒。
“有酒!一桶呢!这不过年嘛,我家打了一桶酒!”郝土匪是挺大方。
“不错,不错,今天那就好好喝喝。”刘海柱上了炕,盘着腿坐下了下来。
“柱子你腿咋瘸了?”
“在号子里跟张浩然打起来了。”
“没吃亏吧?”
“没有,等出来我非收拾一顿张浩然!”
“操,我帮你!干他!”
“不用,我自己能收拾他。”
刘海柱在被厂子开除以后,整天无所事事,他虽然热衷于在街头斗殴,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就是看谁不顺眼就跟谁打一架,看谁挨欺负了就替谁报报不平。他也不像东霸天等人那样手下有一群小兄弟,说平谁就平谁说灭谁就灭谁。
刘海柱的朋友不少,郝土匪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刘海柱要是跟人打起来很少找像是郝土匪这样的朋友帮忙,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解决,他也的确有能力自己解决。要是给我市在1982年初的混子划分几个层级的话,那刘海柱应该属于第三级别。第一级别是谁?东霸天、张浩然、卢松,这三帮实力不相上下,都是职业的混子,不但能混出名,还能混来几个钱儿。第二级别是谁?陈卫东、大虎、腾越、张大嘎子等人,他们也基本都是职业的混子,只是实力没东霸天等人强横。不但刘海柱属于第三级别的,就连郝土匪也得算。为什么说是第三级别呢?因为他们都是无业游民,成天在街头闹事儿,但是似乎没拉起一个帮派来,也没干过什么名动江湖的大事儿,单个拿出来或许还有点名,但是在人们心中就是三流。
这两个1982年初的三流的江湖中人坐在一起开唠了。郝土匪说:“我琢磨了,那只大黄狗先不杀了。”
“为什么啊?!”
“我发现这是只母狗,等开春让我家那公狗跟它交 配,然后它能下一窝小狗。猫三狗四,小狗四个月就生出来了,等明年养肥了,咱可以吃好几只狗!”
“啊?!要明年吃?!”
“咋了,你担心你活不到明年?”郝土匪的话一如既往的崩耳朵。
“偶操!我肯定能活到明年,我倒是看你悬。我就是觉得你这事纯属扯淡。”
“真的,我真想养你这只狗,让它多下点崽儿。咋了,你吃醋了,你想跟那大黄狗交 配是不?”
“滚犊子,我说正经的。郝土匪你也20多岁了,成天也没个正事儿,你见玩猫玩狗的有一个正经人吗?现在这时代变了,你知道啥叫万元户吗?”
“我咋不知道啥叫万元户?!”
“操,那你见过万元户吗?”
“哎呀偶操,柱子,咱俩成天在一起,我没见过万元户,你就见过了?”
“我……我的意思就是说,现在国家有了新政策,说个体经济是公有制经济的必要补充,懂不?这就是鼓励咱们赚钱,以后再也没有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一说了。”
“行啊,柱子,几天不见,学问见长嘛,你这些东西都是听谁说的?”
“我呀,我听……”刘海柱刚想说听张浩然说的,但是忽然又想起自己刚跟他干完一架,不太好意思说是张浩然说的,刘海柱一琢磨,说:“我听收音机说的啊,我还用听谁说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天天都放这新闻,你别成天天什么《隋唐演义》,那玩意就是个消遣。”
完了,刘海柱虽然跟张浩然打了一架,但是彻底被张浩然洗脑了,刚从拘留所出来,就开始给郝土匪上课了。刘海柱现在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好为人师,因为教训别人的确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有一种每个毛孔都舒张的自我满足。刘海柱现在在郝土匪面前就特满足,特有成就感。
“我听《隋唐演义》咋了,你不也听《隋唐演义》吗?”
“那玩意儿没劲,你听100遍你能成得了罗成吗?有那空你还不如自己开个公司去!”
“公司?我……”
“你什么你!酒呢!?”
“哎呀,柱子,我还差点被你蒙住了。你在拘留所去哪听收音机去?这些东西你以前不知道,肯定是在拘留所听说的。偶操,拘留所里这么长见识,我也去揍曾老癞一顿去,我也进15天拘留所。”
郝土匪作势穿鞋就要下地,看样子是真想进拘留所。
“哈哈哈哈,你进了也啥都学不到,你脑子有问题。”
“滚远点,我看你智商才有问题。要不是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真去再揍曾老癞一顿去,自从你把他揍了以后,这损种玩意儿天天在我家门口指桑骂槐的骂我,说我吃里扒外,我早就想揍他了。”
“你揍了他,他再报案咋办?你在拘留所里过春节?”
“也是啊,不能进拘留所。”郝土匪又把鞋脱了,坐到了炕里面。
这时,郝土匪听见二东子在厨房里弄得叮当乱响。
郝土匪问刘海柱:“你那朋友,就那二东子在厨房干啥呢?”
“你刚才去搬八仙桌的时候,我让他去门外勒狗了,现在应该是勒死了吧。”
“啊?!他去勒狗啦?我不说不让你勒么?”
“你说的时候他已经去勒了,现在应该是勒死了。”
“你……”
看见郝土匪有点急眼了,刘海柱喊了一嗓子:“二东子,狗勒死了吗?”
二东子掀开了门帘,手里拿着一个大水瓢,水灌得满满当当的,笑嘻嘻的说:“狗还没勒死呢,干勒哪儿能勒死啊,必须要勒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给它灌一瓢凉水,这样狗才能死。”
“别勒了,别勒了。”郝土匪鞋都没穿就蹦下地,抓住了二东子的手。
“郝大哥,你抓我手干啥?!”二东子纳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