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该如何告诉他,玄龟一族离散千年,多已杳无音讯。更有幼龟被人修捕杀,血-肉-入丹,龟甲成了法器?
李攸忽然发现,做一块无心的石头,远比恢复七情六欲好。
面对眼前情况,至少石头不会感到酸楚,更不会涌出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种情绪,是因玄龟一族的命运同他相系,亦或因果早落在他的身上?
见李攸神情不对,玄龟心中一沉,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陛下?”
“玄三、玄四已经不在了。”李攸道。
玄龟愣住,未如预料大哭,更加令人揪心。
“真是这样,也是天命使然。”
许久,玄龟面对李攸,坚定道:“若弃行宫不顾,只图自身保命,纵然活着,也是苟延残喘,无颜面对族人!”
玄大曾说过相同的话。
一瞬间,两只玄龟的身影仿佛重合。
沉默片刻,李攸叹息一声,“和我走吧。”
玄龟化成巴掌大小,头颈四肢缩进龟甲,藏起形影,也藏起道不出的悲伤。
李攸不语,挥袖卷过玄龟,御风而起。巫帝放出紫色巨龙,护在他身侧。
“我没事。”
摇摇头,李攸再挥袖,冲开漫天-热-浪,足踏虚空,转瞬已至绿洲边缘。
“见过尊者!”
柳木桂木飞出绿洲,玄大紧随而至。认出李攸掌中龟甲,当即眼圈泛红。
“玄二?”
龟甲轻动,玄二探出头颈,见是玄大,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下两行热泪。
两只玄龟抱头痛哭,倾诉久别离情。因情绪过于激动,同时化出本体。
空中多出两座巨山,遮云蔽日。
哭声掀起狂风,泪水似瀑布飞泻。
风卷水流,仿佛暴雨倾盆而下,砸入火山口,腾起道道烟柱。
器灵面面相觑,幻兽满脸震惊。
这下还怎么打?
鲸王飞到李攸肩头,摆动尾鳍,看着两只玄龟,道:“活了几万年,当真没料到,玄龟哭起来会是这样。”
当真是声震群山,泪聚成海。
聚起百只玄龟,一同放开嗓子哭,必是飓风过境,洪流席卷,几乎可在三界之内横着走。
然而,这种情形也只能想想,基本不会成为现实。
两只玄龟酷哭得昏天黑地,泪水中带有灵气,被砸到,不死也伤。器灵幻兽忙着躲避,自然打不下去。
妖狐的怒气出了大半,收起妖火,飞到两只玄龟身边,啧啧称奇。
“尊者,这两个长得丑,哭起来也一样难看!”
说且不算,还要伸出爪子拍一下。
以灵狐的审美观,或者说,以多数长毛妖兽的审美观,玄龟都算不上好看。
两只玄龟不哭了,转头看向灵狐,同时面露不善。
在尊者面前,示弱是必须。被一只狐狸嘲笑,简直是奇耻大辱!
妖王血脉又如何,遥想当年,玄龟老祖-纵-横-荒古,所向披靡,这只狐狸的祖宗,还是个无名无号的小卒!
玄龟发怒,灵狐顿觉不妙。凭对危险的感知,连忙扭头,奔向李攸。
中途变成两个拳头大小,口中高呼:“尊者救命!”
接住灵狐,放到肩上,李攸道:“口无遮拦,该得些教训。”
“尊者,我错了。”
灵狐抱住尾巴,垂下耳朵,老实道歉。
多少出了气,两只玄龟神情放缓。
李攸转头,正想让他们返回绿洲,突然被紫色灵气卷起,飞落在巫帝身边。
“怎么回事?”
巫帝未答,红色巨龙化成长刀,刀锋斜指。
顺势看去,李攸不由一惊。
不知何时,幻兽竟逃离包围圈,站在百米开外。
“我有话说。”
为表示诚意,幻兽摆动脖颈,主动退后数步。
在荒古凶兽中,幻兽的本领数一数二,灵智也堪称翘楚。见情况对自己不利,便看准能做主之人,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换成老祖,大概还要犹豫。
然他的父系是幻兽,母系是火兽。严格说来,只继承部分血脉,没有诸多顾忌。
打不过讲和,算不得什么。
此举虽然冒险,可继续打下去,没有半成胜算,甚至会丢掉性命。相比之下,他宁愿冒一次险。
“尊者,幻兽狡诈,不可轻信。”
“无妨。”李攸按住灵狐,示意稍安勿躁,“且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让幻兽从眼皮子底下逃掉,器灵皆心生懊恼。
见其找上李攸,立刻折返,形成团团包围,怒意昭然。
无视器灵,幻兽打个响鼻,道:“我没猜错,你应是那只玄龟的旧主?”
李攸点头,没有否认。
“千年之前,这只玄龟背着一堆石头,被修士追杀,掉入时空乱流,是我收留了他。”
李攸挑眉,所以?
“擅自闯界,我可以不计较。”幻兽昂起头颅,火红鬃毛扬起,如火焰流动,“放回抓走的凶兽,让那个绿松自断枝干,赔礼道歉,我便让开通路,放你们离开。”
踏两下前蹄,幻兽再打响鼻,火山又有喷发迹象。
此举显在表明,答应他的条件,李攸带着玄龟离开,他继续在这里称王称霸,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不答应,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活不了,李攸和这些器灵也别全身而退!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是。”幻兽道,“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过是一棵守山器灵,再寻就是。相比能全身而退,应该算不得什么。
经此一战,幻兽威信大失。不能震慑凶兽,继续留在此地,定会麻烦不断。
提出这个条件,也为挽回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