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悍嫂

作者:钮祜禄甄橘

常平镇四通八达,光是繁华热闹的街道小巷就有东西南北五条,还有一些名字各异不同的花街柳巷。

光是有名的青/楼至少都有六七家,若是一家一家的细细盘问,三个月只怕都不一定能有个结果。

薛敏之思索了片刻,决定去往距离钱家最近的百花楼。

百花楼前,百花齐放,热闹非凡。

门外,几名穿的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正迎来送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沈子言从相反的方向朝两人缓缓走来,他身后,带着几名衙差。

沈子言穿了一袭妥帖的绛红色官袍,胸前印着黑白相间的水墨图腾,腰间一根玉带轻束,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端的是风流倜傥,英姿绰约,换上官袍后,整个人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立刻不见了踪影。

“表叔,你怎么才来?”远远就瞧见沈子言,钱锦上前去找他。

薛敏之站在钱锦边上,将眼前这人打量了几番,先前沈子言说自己是个官儿他还不信呢,今日穿上这么一身官服,倒是有几分模样。

“薛公子一日未见,看着有些憔悴。”沈子言打趣他。

他觉得薛敏之性格有些好玩,看起来像是个闷葫芦,可是却让他瞧着有几分闷骚模样,沈子言甚至生了些许想要讨好他的心思,指不定……日后他会成为自己的小叔子呢。

“沈大人。”民见到官需要行礼,这是本朝的例律。薛敏之不咸不淡的朝他作了个揖。

沈子言点头,表示很满意。

他负手而立,转过身子抬眸,看了眼那朱漆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百花楼’三个字,看着有些年岁。

“走吧,去下一家看看。”沈子言大掌一挥,朝身后一行官差道,看样子没想进那百花楼里去。

“表叔。”钱锦将他拦住,整个人站在百花楼前,尤为耀眼。“我们方才去了济源药堂,可是那药童说买麝香粉的人并不多,倒是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擅用此物,所以,我们这才想着从百花楼查起。”钱锦与他解释。

“百花楼方才我带人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去下一家看看。”沈子言睨他一眼,脸上带了些许明媚笑意。

“沈大人,你方才,可有查出什么结果来?这百花楼可是距离钱家最近的一家,草民认为,嫌疑最大。”见沈子言执意要走,薛敏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脸色阴鸷。

当下,最要紧的是洗刷嫂嫂的嫌疑,所以任何一点的疑虑他都不能放过。

“本官说了,这家没什么问题,咱们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沈子言理了理着装,笑的春风满面。

沈子言正带着一行官差欲走,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没钱还敢喝花酒,真当我百花楼是吃素的?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这声音嘹亮浑厚,一吼有几分气势,让人耳膜震颤。

以沈子言为首的几人顿住了步伐,正打算去看,就见钱锦往前跑了几步。

“张春?你怎么在这里?!”钱锦认出了被人摁到在地上抱头鼠窜的那人,正是钱家的人。

见钱锦上前,薛敏之和沈子言对视一眼,也走上前去看了几步。

沈子言身后的衙差将张春围了一个圈,水泄不通,周围再没人能凑进来看几眼。

“怎么了怎么了?”百花楼的花妈妈见自家店子门口围了这么多人,更甚还有官府的人,脸色顿时变了变,尤其在经过那打手身边的时候,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打手:“妈妈……这人吃霸王餐不结账。”

花妈妈瞪他一眼,“住嘴!”内心却在腹诽万分,真是个蠢货,没半点儿眼力见!没看到官府的人围在自家门口还敢这般兴师动众的打人惹事?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赶上去找骂吗!不长眼的东西!

“少爷,少爷!救救我,我差点快被他们打死了!”张春战战兢兢的挪开抱着脸的手臂,见到眼前之人是钱锦,眼眸倏然亮了几分。

他的脸色酡红,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意,脸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就连两只手上都露出斑驳的乌青来。

张春原本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却没想到他家少爷出现在这里,虽然自己逛窑子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但是若是少爷在此好歹能捡回一条命来。

“他是咱们府上的人,在后厨干了好些年头,我听说,当日的鲜笋老鸭汤就是他最后起锅的。”知道旁边的沈子言和薛敏之对张春的身份来头不熟悉,钱锦与他们解释。

可,就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钱锦明显感觉到旁边这两人脸色变了变,尤其是薛敏之,看着张春的脸色阴沉幽深,阴鸷的仿佛能滴出墨来。

他们来这些花街柳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幕后下毒之人,和那麝香粉有关系之人。

可是张春却刚好出现在这,一来,他既是钱家的人,又是负责后厨,还恰恰好是负责那鲜笋老鸭汤的起锅。二来,他刚好在这种地方被人逮个正着,若说巧合,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些!

所以,他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

“来人,给本官把人带走!”沈子言只思索片刻,振臂一呼,身后突的站出来好几名衙差,直接将张春从地上拎了起来,桎梏住他的四肢。

张春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懵,他原本以为少爷是来救他的,毕竟钱锦名声在整个钱家一向是有口皆碑,大家都说他是个心善的。

可是,这两边钳住他的官差是怎么回事?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他左右摇了摇头,面色惊慌,此时,饶是再怎么醉酒也该是醒了大半。

对这情况更懵圈的还有百花楼的花妈妈,她站在这几人身边,左右逢源来回的走,钱锦她是知道的,钱家大少爷,可对于沈子言,她虽是没有见过他,却也瞧见这人身上的官府,许是新上任的县令,再看旁边那位,身材颀长,书生气浓重,虽是穿着朴素简单,可能与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想来也定是什么不凡之辈。

这搁哪个都是不好得罪的人。

“哎哟,官家大老爷,钱少爷,这叫怎么个事儿呢!被你们带走那男人,一大早就闯了我百花楼的门,点名要什么风蓉姑娘,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敲,完了还吃了喝了我这好些东西,欠下咱们百花楼几百雪花银,你们就这样把人给我带走了?”花妈妈气的肝疼。却还是碍于眼前这两人的身份,跟他们解释清楚为何自己的人去打他。

生怕砸了百花楼的招牌。

他们干的虽不是什么光荣生意,却也是正经纳税的良民,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可别因为不长眼的打手撞枪口上了,就不由分说的将她百花楼列为首批重点关注对象,这是得不偿失的。

“这事儿与百花楼没关系,这人牵扯一桩人命案子,恕本官必须要将人带走,至于那几百两雪花银,咱们官府概不参与,得罪了花妈妈。”沈子言弹了弹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深邃的眼眸看着花妈妈,只轻轻一笑,似二月春风温柔迷离。

饶是花妈妈这等见惯了小白脸,风流公子哥的情场老手也被沈子言这一笑给迷得七荤八素,只得连连点头;“哎哎哎,您这边请~”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薛敏之已经做好了要将这镇上的花街柳巷翻个底朝天的准备了,这倒好,连门槛都还没迈过呢,就将这人给抓住了。

“沈大人,既然已经抓到了嫌犯凶手,那我嫂嫂是不是可以直接放走了?”薛敏之疾步上前,走到沈子言的面前,问道。比起方才那紧张低沉的模样,他的脸色明显多了几分松快。

“暂时还不行。”沈子言摇头。“虽然阿锦说了这人确实是在后厨当差,当日又是负责那鲜笋老鸭汤的起锅,可是,他自己未曾亲口承认,签字画押,就暂时做不得数。”

“沈子言,你这是耍无赖!”薛敏之气急,指他。

有哪个凶手会亲口承认自己是凶手的?

若是按照沈子言这套说辞,他嫂嫂又如何能洗脱嫌疑?

沈子言不语,装作没听到,直接大步朝天的往钱家的方向走。

他做的这些打算,只是为了让人更信服真相一些,其实,张春现在已经具备足够的嫌疑了,但是缺少作案动机以及签字画押的凭证,若是单纯只是因为抓了他,就直接把李素娘放了。

众人只会觉得他办案太过潦草,而且对李素娘来说,没有真正能让人信服的证据也是十分不利的。

但,沈子言并未同薛敏之解释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这件案子办的太过顺利,这其中,隐隐觉得会有什么蹊跷。

“老实点!”旁边的两名衙差按住张春的双臂,面色严肃,下了极大的力气,若是再重一些,只怕会将他一整条胳膊卸下来。

张春嗷呜一声,喊了一句疼。他咬着牙,冷汗涔涔,“敢问两位官差大爷,我这是犯了什么罪啊?不过是去了趟窑子里,没结账而已,不至于这么狠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你杀人了!”衙差瞪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