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北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近年來酗酒太多导致体质下降,在大堤坚守了十几个昼夜沒合眼,就是铁人也抗不住,病來如山倒,他时而发烧,时而低温,游离在生死线上。
马春花发现,陈北的断肢处这些日子摩擦剧烈,又沾了污水开始发炎感染,想必这也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天终于放晴了,放眼望去,到处尽成泽国,淹死的牲口比比皆是,想必政府的救灾任务很重,短时间内沒人來救自己了。
水流依然很急,天上太阳暴晒,水里冲上來一些家具、厨具、淹死的猫狗猪羊,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陈北依然在棚子里昏睡,马春花把他剥得干净,衣服晾在树杈上,兜里一个铜壳美国造煤油打火机派上了用场,马春花用它点燃晒干的柴火和芦苇,生了一堆火,又捡了两个锅子,用细沙做成过滤器,滤了一些清水煮沸,一些用來饮用,一些用來煮鱼。
马春花用净水清洗了陈北的伤口,想喂他喝水,却撬不开牙关,反正方圆十几里都沒人,女英雄也豁出去了,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水,嘴对嘴的喂他。
这一嘴对嘴,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将陈北从无尽深渊中拉了上來,虽然他的神智还沒有恢复,却下意识的热吻起來,初次被男人亲到的马春花羞愤交加,却又感到莫名的愉悦,渐渐的,两个人滚到一起……
陈北自从驾机起义以來,已经两年沒碰过女人了,憋得太久体内淤积了不少毒素,骤然一排,神清气爽,竟然慢慢醒转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春梦,梦里很一个女人翻云覆雨,这人的面孔不断变化,时而是伊丽莎白,时而是台湾空军俱乐部的女招待,时而是东北基地女翻译尼娜,时而又变成马春花。
一摸身上,光溜溜的,陈北猛地坐了起來,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再看外面,马春花正背对着他烧锅呢。
“马书记,是你么。”陈北问。
马春花沒回头,将树杈上陈北的衣服丢了过來:“晒干了,穿上吧。”
陈北急忙蹬上裤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马春花煮了两条鱼,虽然沒油沒盐,但清水煮活鱼还是鲜美至极,陈北吃完之后大发感慨:“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劳动人民的饭菜是最香的,剥削阶级就算是龙肝凤胆也不香。”马春花时时不忘教育陈北。
“是啊。”陈北由衷道。
马春花个子不高,但很壮实,透着劳动人民的健美,皮肤黑里透红,齐耳的五四头,浓眉大眼体健貌端,裤子卷到膝盖,上面就穿一个背心,大概是里面还扎着布带子,胸部并沒有波涛汹涌。
“有船。”马春花忽然放下手头的东西,手搭凉棚看远处,机器船的马达突突地响着,距离还很远。
两人立刻挥舞双手,大声喊叫,船上的人沒有听见,径直向下游去了,马春花赶紧在火上加了一根湿柴火,烟雾腾空而去,远去的机器船掉了个头,冲这边开了过來。
來的是水上公安分局的执勤船,他们是奉了地委的命令前來寻找马春花和陈北的遗体的,沒想到竟然找回來两个大活人,同志们都很高兴,在船上欢呼雀跃起來,差点把船踩翻。
江北地区人民行政公署,领导们愁眉紧锁,虽然城市保住了,但洪水摧毁了许多几百个村庄,造成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极大损失,水灾之后就是瘟疫,大家肩上的担子会很重。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省主席陈子锟的长子,机械公司保卫科副科长陈北同志,在抗洪抢险中英勇牺牲,遗体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所以行署还沒有上报,想等遗体找到再汇报省里。
陈北的追悼会已经在筹备了,悼词也写好了,就等省委宣传部把关了,至于另一个牺牲的女同志马春花,追悼会的规格也一样,只是她家里沒什么人,不用通知谁了。
忽然电话铃急促响起,一位领导拿起电话,威严无比:“喂,哪里,什么,你再说一遍。”
放下电话,领导激动万分:“陈北找到了,和马春花在一起,两人都被冲到下游去了,沒死,活蹦乱跳的很呢。”
……
陈北和马春花被送到了医院检查身体,省里领导对救灾非常重视,省主席陈子锟亲自來到北泰视察,带來了大批救灾物资和一支医疗队。
陈子锟到医院探望了儿子,陈北躺在病床上,精神颇佳,对父亲说:“是马书记救了我的命。”
马春花装得像头母牛,早就无大碍了,此时正陪同领导视察,陈子锟扭头看她,赞扬道:“小马同志果然是巾帼英雄,值得大家学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马春花居然红了脸。
陈子锟日理万机,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看望了其他因公受伤的同志后,离开医院下乡视察去了。
马春花沒跟着走,她拿起热水瓶到茶炉房去打热水,又去食堂帮着打饭,忙里忙外一条龙,邻床的病友说:“小陈,你爱人真能干。”
陈北急忙解释:“她不是我媳妇,我们一个厂的。”
病友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工人,他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忙碌的马春花,道:“腚大腰圆好生养,体健貌端素质高,娶了她,不但能生男孩,还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哩。”
陈北沒好气道:“同志,你别乱编排人家好不。”
病友嘿嘿笑了,不再说话。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拎着果盒子走进來,正是老友杨树根。
一天前,杨树根看到淮江日报上关于抗洪英雄陈北的报道,才知道自己儿时的朋友已经从部队转业到江北机械公司工作,而此时自己正在苦水井乡下煎熬,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乡政府只有两辆日本人时期留下的脚踏车,一下雨满地泥泞,全靠两条腿走路,堂堂乡党委书记成了泥腿子,当真郁闷。
他知道,陈北的父亲是陈子锟,省政府主席,如果走他的路线,兴许能调到城里工作,当然这话不能挑明了说,要迂回才行。
于是,杨树根买了二斤点心,蹭了县政府的吉普车來到行署驻地北泰市,先去看望了行署的麦平麦领导,汇报一下思想工作,然后才到医院來探视陈北。
老友相见,分外亲切,谈到各自的工作,都深有感触,正聊着,马春花捧着一盆衣服进來,奇道:“杨书记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