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大批民众和记者围观,原定计划就得修改了,陈子锟急令工兵排出动,搭建一座简易观礼台,军营里有的是现成的木料和劳动力,搭个台子不跟玩儿似的,不用半小时就把观礼台建起来了。
销烟现场就在江畔的空地,四四方方一个大坑已经挖好,旁边搭了一个两米高的木制台子,能站十来个人,陈子锟邀请记者们台观礼的时候,还发生一个小插曲,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带着两个娃娃从人群中走出来,非要给陈子锟下跪磕头,记者们一问才知道,原来老头有个儿子是拉黄包车的,前年被某流氓酒后打死,案子一直告到个月,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就在前几日,凶手被陈大帅的执法队拉去枪毙了,沉冤得雪,老人特地带了两个孙子来感谢大帅。
陈子锟大感意外,同时也深感欣慰,原来自己打黑也不是一无是处啊,灭了几百个流氓地痞,对于海滩的治安总是有所推进的,他当着无数双眼睛又再次秀了一把亲民,亲自搀扶起老头,并让副官拿了五十块大洋塞在老头手里说:“老人家,您放心,只要我陈子锟一天在海,这些恶棍就没有出头之日!”
再次掌声雷动,不少学生的巴掌都拍红了。
记者们就位之后,销烟仪式开始,士兵们将四千斤鸦片搬了出来,当场撕开包装,验明正身,台镁光灯闪成一片。
鸦片被投入坑中,三大车石灰倒了进去,然后一个连的士兵来回穿梭,用木桶倒水,石灰遇水发热,泛起了,鸦片在石灰浆中翻腾着,市民们静静的看着,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今天到吴淞来给陈子锟捧场的市民,不是深受鸦片之苦,就是饱受黑帮之害,陈子锟的禁烟打黑,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还有大批的爱国学生,更是陈子锟的坚强拥趸,也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陈大帅当年也是五四青年哩,当年火烧赵家楼,如今吴淞销烟,简直就是偶像级的人物。
在数千市民的注视下,鸦片被焚毁了,陈子锟还觉得意犹未尽,正打算讲几句话,忽然薛斌匆匆而来,低声道:“李老板电话,说是有一艘法国客轮携带大批鸦片到海来,船名叫西贡,时间就在今天午!”
陈子锟心头一震,道:“可靠么?”
“千真万确。”
“你去准备快艇,咱们今儿临检洋人的轮船。”
“得令!”薛斌兴冲冲的去了。
陈子锟转向记者们,一脸沉痛道:“朋们,我刚收到一条情报,法国轮船西贡号就要进入吴淞水道,这条船运载着来自安南的大批鸦片,距离鸦片战争已经将近百年了,但我们的祖国依然被洋人的鸦片所荼毒,据我所知,租界内还有很多家烟馆仍在营业,仍在毒害我们的国民,就是因为洋人的轮船仍在不断的运送鸦片到海来,他们以为我不敢查他们,我陈子锟今天就要破一次例,查一查洋人的船!”
记者们震惊了,这位陈大帅当真胆大,洋人的轮船都敢查,那可是绝对要引起外交争端的,搞不好洋人海军陆战队都会出动。
看陈子锟的架势似乎要玩真的了,记者们当然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新闻,有几个报社记者没带照相机来,急的抓耳挠腮,幸亏军营里有电话,他们赶紧给报社打电话,让人赶紧送照相机来,说有今年度最重大的新闻要拍。
陈大帅要查洋人轮船的事情,迅速在围观市民中传开,本来看完了销烟打算回去的市民们顿时不走了,这么火爆的戏码哪能错过。
李耀廷的情报真不是盖得,西贡号轮船确实是今天抵达海港,这是一艘巴拿马籍的客货两用近海轮船,一千五百吨排水量,十年船龄,船长叫皮埃尔,是一个生在西贡的法国人,船员中除了大副之外,尽是华人和安南人。
西贡号走的是固定航线,海到西贡,经停香港,每月来回两次,运输旅客邮件和货物,其中一项长期大宗货运合同就是帮海三鑫公司运送毒品,把安南地产的罂粟粗加工品运至海,再把海工厂里提炼出的海洛因运回西贡,转运巴黎,供应那些高档的欧洲瘾君子们。
船已经进入了吴淞口,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海十六铺码头了,江风凛冽,皮埃尔穿了厚厚的呢子大衣,从西贡出发的时候还是盛夏,抵达海的时候却是隆冬时节,皮埃尔不喜欢寒冷,就如同不喜欢中国一样。
他用望远镜眺望城市方向,却发现吴淞炮台附近有大批人群,站在岸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根据自己的经验,最近没有中国人的节日,天知道这些人聚集起来想干什么。
忽然大副来报,说是吴淞炮台用旗语告诉西贡号,停船检查。
皮埃尔端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炮台有人打出这个意思的旗语。
“这些中国佬疯了么,竟然要检查一条悬挂法国旗的轮船,继续前进,不理他们。”皮埃尔怒气冲冲。
“船长你看。”大副指着水面喊道。
四艘快艇正乘风破浪开过来,其中一艘正行驶在西贡号的航线前,如果不减速的话势必撞。
“全速前进。”皮埃尔下令道。
命令传到轮机舱,西贡号加大了马力,烟囱喷出了黑烟,船头犁开白狼,气势汹汹向前驶去。
皮埃尔没料到的是,快艇的士兵不是旱鸭子陆军,而是有着极其丰富的水打劫经验的混江龙曾蛟和他的部下们。虽然没有打劫千吨级轮船的先例,但这难不倒勤劳勇敢的水费们,曾蛟用一根飞虎爪勾住了西贡号的舷梯,蹭蹭就了甲板,两把盒子炮往外一掏,船速立刻就慢了下来。
西贡号被迫减速慢行,驶离航道,靠近江岸,陈子锟带着记者们登了轮船,义正言辞的向船长皮埃尔提出临检要求。
皮埃尔简直要气疯了,中国军阀竟然要检查一艘法国轮船,难道他们不知道轮船等于领土么。
“我抗议你们的这种野蛮行径,并且保留追究到底的权利,我要提醒你们,这是法国人的轮船,你们现在站在法国的领土。”皮埃尔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
大副结结巴巴的想把皮埃尔的话翻译成中国话,那位金肩章的年轻中国将军却用流利的巴黎口音法语质问道:“请出示你的船籍证明和航海日志。”
皮埃尔傻眼了,为了节约成本,这艘船入的是巴拿马籍,严格来说算不法国船,反正中国人不懂这个,只要看见黄头发蓝眼睛的就当是洋大人,好糊弄的很,谁知道今天遇到懂行的了。
他开始耍赖,一边胡搅蛮缠,一边让人发电报求救,船旅客都出来看热闹,这条船吨位小,舱室也不算豪华,乘坐的大多是华侨和到海讨生活的安南人,全是黄面孔黑眼睛,表情麻木的看着陈子锟和法国船长针锋相对的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