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作者:骁骑校

    白先生是海滩的白相人,自然和一般地痞流氓不同,无论走到哪里身都不用带铜钿,吃茶饮酒澡全都有人请客,找几个道朋解决一个外地刺头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只是“一句闲话”的事情,但白先生还是向舅舅讨了五十块钱,说是用来下打点应酬,若是在以往,五十块这么大的数目肯定拿不出来,但如今米家收了赖先生的彩礼,经济还算宽裕,为了解决陈子锟这个大麻烦,别说五十块了,就是一百块也愿意花。

    白先生拿了钱,很快找到十六铺一带的青帮人物,外号刀鱼的大流氓,刀鱼手下几十号弟兄,尽是吃码头饭的好汉,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用他的话说,每个月腰间的斧头不开张几回,剁那么几条胳膊腿的,浑身下都不爽利呢。

    两人在澡堂里了一下午,商定好了对策,对陈子锟这样的过江龙根本不用谈,因为事情牵扯到女人,俗话说色胆包天,估计谈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解决掉他,而聚宝茶楼是黄金荣黄老板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在那儿动手杀人不大合适,万一弄得满地是血,惹得黄老板不开心就麻烦了。

    所以还是在茶楼门口把陈子锟弄死更合适,刀鱼安排了四个得力手下,全都是快刀手,让白先生把陈子锟的相貌体形描述了一遍,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事体安排妥了?”白先生问道。

    “闲话一句。”刀鱼风轻云淡。

    一直到下午五点,在澡堂里用了酒饭,两人这才出来,叫了黄包车直奔聚宝茶楼,白先生一定要亲眼看到陈子锟被砍死才能放心,因为这事毕竟和赖先生有关,马虎不得。

    了茶楼,在二楼临窗找了个位子,要了茶点,坐下静待好戏发生。

    聚宝茶楼附近的弄堂里,四个短打汉子虎视眈眈的盯着街,只等那个大个子北方人来到,便一窝蜂的杀出去,先用石灰包砸脸,然后乱刃分尸,任他武功再高也照样翻船,这事儿他们已经干过不下十次,屡试不爽,经验相当丰富。

    可是一直等到八点,也不见人来,正在疑惑,一辆没挂牌照的黑色福特轿车风驰电掣般开过来,车跳下几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昂然进了茶楼,杀手们一看,这不正是要刺杀的目标么,怎么坐汽车来了?计划被迫更改,他们互相交换一下目光,不约而同的将斧头藏在衣服里,向茶楼走去。

    白先生正和刀鱼谈笑风生,商量待会到哪儿去听戏打牌呢,忽听楼梯蹬蹬响,陈子锟竟然毫发无损的出现在面前。

    “这位好像不是赖先生?”陈子锟下打量着刀鱼。眼前这位汉子,满身戾气,三四十岁年纪,和林文静描述中的赖先生大相径庭,再看白先生惊愕的样子,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出现似的,陈子锟立刻就明白了,楼下肯定有埋伏。

    “你就是那个外乡人?”刀鱼皱了皱眉,陈子锟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人绝非善类。

    “我姓陈,不知道这位老大尊姓大名?”陈子锟笑问道。

    刀鱼是十六铺码头打出来的,向来不善言辞,他不屑和陈子锟废话,不耐烦的撩开衣衫,露出腰带锋利的斧头道:“阿拉就是十六铺的刀鱼,听说侬胆子不小,敢在阿拉地盘拐带人口,老实跟侬讲,留下一根手指,阿拉权当没发生过什么,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着?”陈子锟脸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

    “要不然让侬下黄浦江汆馄饨!”刀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后面桌子一群打手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横眉冷目盯着陈子锟和他的手下。

    陈子锟拉了张椅子坐下,笑眯眯道:“茂才,给他们点颜色瞅瞅。”

    梁茂才早就按捺不住了,左手一抖,提琴匣子大开,汤普森一眨眼就拿在手中了,朝天搂火,几十发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子弹扇面般泼洒在聚宝茶楼的天花板,滚烫的黄铜子弹壳在地板欢蹦乱跳着。

    一瞬间,打手们全都僵立在当场,刀鱼更是脸色相当难看,两只手颤抖着,腰间的斧头掏也不是,不掏也不是。

    陈子锟勾勾手:“你过来。”

    刀鱼不动。

    梁茂才吸溜一下鼻涕,将还在冒烟的汤普森调转了枪口。

    刀鱼这才不情愿的走了过来,陈子锟笑眯眯道:“走近点。”

    于是刀鱼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子锟突然出手,一把薅住刀鱼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桌子,嘴巴正好啃着桌子桌子沿,照脑袋就是一巴掌。

    刀鱼满嘴鲜血直流,打手们见老大挨揍,正欲向前,可梁茂才手中的枪让他们不得不站住。

    陈子锟还在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刀鱼满嘴的牙都被坚硬的桌子沿磕掉了,钻心的疼,偏又说不出话来。

    闻讯而来的茶楼老板见到这一幕,刚想劝说两句,忽然看到陈子锟的尊容,冷汗当场就下来了,这不是回和张啸林吃讲茶的那位爷么,怎么今儿又来了,合着不把聚宝茶楼拆了他就不罢休啊。

    虽然有黄老板撑腰,但茶楼老板还是悄悄退下了,对方不是混海滩的,讲不通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

    此刻白先生也是汗流浃背,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出来了。

    教训完了刀鱼,陈子锟将他一脚踹在地,拿出手帕擦擦手的血,傲然道:“还要不要我留手指?”

    刀鱼怨毒的瞪着他,囫囵不清道:“有种就把阿拉杀了,不然阿拉一辈子咬住侬。”这么多弟兄在场,他不得不说句硬话,要不然架子就塌了。

    梁茂才眼睛一瞪,顺手抄出驳壳枪:“就依你!”

    “且慢。”陈子锟叫停了他,慢悠悠道:“念你是条汉子,今天放你一马,以后少替人出头,和我斗,你分量不够,挨揍了也不丢人,知道不?”

    刀鱼不说话,但心底已经认输了,海滩有枪械的流氓不少,但有机关枪的就不多了,对方的背景他虽然猜不出,但隐隐也明白和自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滚。”陈子锟道。

    “后会有期。”刀鱼撂下一句话,带着弟兄们匆匆逃命去了。

    白先生拿起礼帽刚想走,却被陈子锟叫住:“白先生,你不讲究啊,不是说约了赖先生吃讲茶么,怎么找了一帮打手来对付我?”

    “误会,误会,碰巧遇的朋罢了,赖先生今天有事,抽不开空。”白先生擦着脸的汗,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