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子锟的招呼,胡半仙停下脚步,摘下墨镜,指着天白花花的日头道:“黑眼镜,挡光的。”又举了举手中的小竹竿,“拿着这个,狗不敢咬。”
陈子锟看到胡半仙的长衫有不少补丁,知道他日子过得不好,便道:“好久不见了,今天能在家门口遇到您,也算是缘分,要不您给我算一卦,我给双份卦金。”
胡半仙道:“那确实,这就是缘分,陈先生,您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啊,啧啧,想当初拉洋车,现如今都住大宅门了,那啥,我就给你看个相,不准不要钱。”
“那行,您看。”
胡半仙搭眼一看:“你最近命犯桃花。”
“佩服!”陈子锟一拱手,胡半仙名不虚传,这双眼睛果然雪亮。
“请问有何解决之道?”
胡半仙道:“红颜祸水,解决不易啊,嗯……以毒攻毒,得有更大的水才能抵消家宅不宁的烦恼,你不能住在这儿了,得搬家才行。”
陈子锟奇道:“往哪儿搬?”
胡半仙掐指一算,道:“往水多的地方搬,东南方,临江河湖海之处,不但可以破解红颜困扰,还能飞黄腾达,起码有六年的运势。”
陈子锟心中一动:“先生说的地方,可是江东省西北部?”
“嘿嘿,那我就不知道了。”胡半仙接了陈子锟递过来的两块大洋,戴墨镜拎起竹竿,扬长而去。
陈子锟站在原地,品味了一下胡半仙的话,毅然转身回家,进了后宅,两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斗着嘴。
“别吵了,我意已决,下周就去江北!”陈子锟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姚依蕾和鉴冰立刻安静下来。
“那好,我也去!”姚依蕾毅然道。
当天晚,鉴冰就住在了东文昌胡同,但陈子锟可没有左拥右抱的福分,两位娇妻美眷他碰都碰不着,只能一个人辗转反侧去了。
次日,陈宅接到美国公使舒尔曼的邀请函,邀请他到东交民巷接受勋章,陈子锟携姚依蕾和鉴冰前往,在公共场合,两个女人又恢复成如胶似漆好姐妹的状态,别人看了还以为陈子锟尽享齐人之福,简直是羡煞死了。
鉴于陈子锟在临城火车大劫案中的优异表现,美国政府决定授予他嘉奖星勋章,这是一种设立于191年的勋章,通常授予在军事行动中有英勇表现的军人,但用来授予非美国军人还是首次。
美国公使馆内宾客云集,除了日本之外,英法意比西墨等国的外交官以及仍然在华的人质都来观礼,中外记者更是云集,当舒尔曼将勋章别在陈子锟军装胸前的时候,镁光灯闪成一片,明天的报纸头版,肯定全是陈子锟的英姿。
授勋结束后,陈子锟再次接受各家报刊的访问,但是记者太多,陈子锟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于是他带来的这两位女眷也成了参访对象。
应付这种场面,姚依蕾的水平就比鉴冰略高一筹了,面对记者发问,她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当有记者问到陈子锟是否接受交通部护路军司令官一职时,姚依蕾道:“他不会接受这一任命的,因为陆军部是不会把自己最优秀的青年军官拱手让给交通部的,在吴总长正式提出邀请前,陈子锟已经接受了陆军部授予的少将军衔和江北护军使的委任状。”
一片惊呼,这可是惊天大爆料,记者们笔走龙蛇,将这个重要消息记了下来,纷纷举手提出新的问题。
姚依蕾得意洋洋,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子锟。
陈子锟想死的心都有了,见不得光的事情就被大小姐您一句话泄了底,我还混个屁啊。
事已至此,再否认也晚了,只能由他去。
……
洛阳,直鲁豫巡阅副使公署,曾国藩画像下,一身戎装的吴佩孚正在低头吹拂着茶杯蒸腾的热气,一派怡然自得的风度。
北京政坛风云迭起,内阁总辞职,大总统下野,现在是内务总长高凌蔚代行大总统职权,一切风向都对直系有利,等曹锟做了总统的位子,自己做事也就能放的开手脚了,到时候是先解决西南,还是先讨平东北,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前段时间,吴佩孚从报纸看到陈子锟在临城火车大劫案中崭露头角的新闻,还欣喜不已,颇为自傲,觉得这小子真给自己争气,等过了这段时间,把金永炎搞下去,就给他重新铨叙军衔,恢复成校,再委以重任。
可是一封信打消了吴佩孚的这个念头,并且让他极为震怒,陆军部庶务科的白科长是自己首席幕僚白坚武的亲戚,他写信来说,陈子锟在陆军部公然打了金永炎的耳光。
吴佩孚是个极传统的老派将领,对伦理尊卑看的很重,虽然他极看不起金永炎,但更无法容忍这种目无尊长的嚣张做法,因为这绝不是一个军人应有的作风,金永炎虽然小题大做,多次给陈子锟小鞋穿,但也仅限于穿小鞋而已,陈子锟以如此激烈的手段对抗,说明这小子心性极野,根本就没磨练出来。
经此一事,吴佩孚对陈子锟极其失望,原先订好的培养计划也就中止了。
忽然白坚武拿着几张报纸匆匆进来,吴佩孚放下茶碗道:“惺远,北京方面有什么新消息?”
白坚武道:“有一条新闻,玉帅肯定感兴趣。”说着将手中的报纸递来。
吴佩孚心不在焉的接过来一看,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竟然瞪大了。
报纸头条刊登着这么一句话:“孤胆英雄晋少将,江北父老迎新使。”下面小字详细介绍说,曾在临城火车大劫案中立下功劳的陆军部中尉陈子锟,近日已经被破格晋升为陆军少将,授江北护军使官职,不日即将前往江东省赴任。
吴佩孚冷笑一声,将报纸放下,硬梆梆丢下两个字:“荒唐”
白坚武道:“确实荒唐,如今陆军总长是金永炎,而金却随黎元洪去了天津,陆军部根本没有当家人,是谁给这小子授的少将军衔,又是谁想出这么一个鬼主意,把他派到江东省去做护军使,这些事情,令人生疑啊。”
吴佩孚道:“惺远,依你之见,这是为何?”
白坚武道:“我以为,这是金永炎临走前布下的一步棋,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吴佩孚哼了一声:“难道他是奔着我吴佩孚来的?”
白坚武道:“不错,金永炎乃一幕僚出身,真材实料是没有的,但阴人的本事却不少,陈子锟当众打了他的耳光,他岂能善罢甘休,可小陈是玉帅的人,他就只能来个借刀杀人了,既害了陈子锟,又斩了玉帅一条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