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慢条斯理的说:“这样不好,他可是部里周树人介绍的车夫,不能驳了周先生的面子。”
太太说:“这样的话……让他专门送文静学算了,工钱也可以少给一些,还有,不能让他住在咱们家。”
林先生还在游移不定,陈子锟却心花怒放,别说少给几个工钱了,就是每月倒贴几块大洋他都乐意。
以后我就是媳妇儿的专职车夫了,陈子锟美滋滋的想着,开始自行脑补:
细雨蒙蒙,自己拉着洋车经过一条悠长的雨巷,林文静撑着纸伞婷婷玉立在巷尾,宛如一朵结着愁怨的丁香花……
“阿陈,太太让你进去。”林妈打断了陈子锟的美梦,他慌忙擦一下嘴的涎水,再次进入客厅。
“阿陈,先生和我都不大用车的,你只要送小姐学,送少爷幼稚园就行,家里的活儿有林妈张伯他们照应着,也不用你帮忙,没事的时候你就扫扫地,浇浇花,擦擦桌子什么的,我们刚搬来不久,房屋还没打扫完毕,你还是回家住,也方便点。”太太看也不看他,两片薄嘴唇下翻飞道。
“成,太太怎么说就怎么办。”陈子锟装作很憨厚的样子说道。
“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是礼拜天,不用过来,后天早七点半再过来。”大约是看陈子锟好欺负,太太根本没提工钱的事儿。
“那我先走了,太太回见,先生回见。”陈子锟一鞠躬,转身走了。
……
“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青纱帐……”陈子锟一路哼着小调走回了宣武门外柳树胡同的大杂院。
院子里喜气洋洋,一个汉子被街坊邻居们围在中央嘘寒问暖,他头戴制帽,身穿蓝色的铁路制服,脚旁放着一只皮箱,脸刮得铁青,浑身下干净整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神头,小顺子、宝庆、果儿都围着他打转,兴奋异常,大叔大伯们手里也都多了一支大前门香烟,一个个喜笑颜开。
“你就是陈子锟?我听过你的事情,昨晚多亏你了。”那汉子发现了陈子锟,分开众人走来向他伸出了右手
陈子锟知道这是新派人的做法,这叫握手,和抱拳作揖是一样的,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和大海握了一握,感到对方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充满了力量。
“我叫赵大海,在铁路工作,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他们喊我一声大海哥。”
“大海哥。”陈子锟喊道,他从第一眼就看出这汉子身有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洒脱与豪迈,同样的气质他只在大瓢把子身发现过。
“大海你个臭小子,一年到头不挨家,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连屋门都不进,娃儿都不认识你了。”昨天那个大嗓门老头笑呵呵的训斥道,看眉眼他们爷俩挺像,应该是一家子。
“爹,我知道了。”赵大海提起了皮箱,拍了拍陈子锟的肩膀:“兄弟,有事你说话。”说罢笑笑进屋去了,院子里的邻居们闲扯了一会儿也都散了,从他们的交谈中陈子锟知道赵大海是京汉铁路郑州段的技术工人,早年跟詹天佑在京张铁路干过,在院子里算是有身份的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