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摇头笑笑。
看到他和煦的笑容,钟金心头有些慌乱,因为她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积累的杀意,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济农有话要你转达么?”见她脸上表情变换,沈默只好问道。
“有……”钟金暗骂自己没出息,赶紧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小六子接过来,借着朝沈默走,背对她的机会,很快查验了一遍,确认无毒无害后,才交给他,然后在他身后站定。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看正面根本毫无破绽。
沈默打开信封,抽出信瓤,展开慢慢看起来。
督师大人看信,自然无人敢聒噪。谁知室内刚安静下来,便听到极轻微的咕噜声,钟金顿时臊得小脸通红,苦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今天真是糗大了……“哎呀,今天饿得真早……”沈默的视线没有离开信纸,只是用另一手摸了摸肚皮,便继续看信。待看完了,他才把信纸折好,收回信封里,对钟金道:“我和你父亲是至交,也把你当成自己的……闺女看,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等我把工作一收尾,砸门便立刻启程。”
钟金本来在不好意思,听了沈默的话,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道:“你闺女多大?”
“七岁了。”沈默想起自己可爱的女儿,嘴角挂起会心的微笑,道:“我大儿子已经十四了。”
“真的么……”钟金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失望了吧?”沈默自嘲的笑笑道;“当你的长辈绰绰有余了。”说着端起茶盏,轻啜起来。
“怎么会失望呢?”钟金却露出佩服的目光,大赞道:“你真能生啊!”
‘噗……’沈默一口水差点喷出去,连忙握拳咳嗽起来道:“小孩子家家的,口没遮拦,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么?”
“你们汉人太虚伪了。”钟金撇撇嘴道:“这种事说出来,难道不是等着别人夸的吗?”
“咳咳……”沈默招架不住,好在这时,一个侍女过来打个躬。他赶紧转个话头道:“贤侄女儿远来,何若沐浴而后洗尘?”
“沐浴,洗尘?”钟金的汉话虽然不错,但也仅限口语白话,一时有些懵了:”“为什么要洗了又洗?”
“呃……”这次沈默有心理准备,强忍住笑,道:“意思是,你可以先去沐浴,然后出来正好吃饭。”
“好啊,”钟金闻言意动,现在正是风沙天,又一直在赶路,浑身都不舒服。
“伺候别吉汤沐。”沈默吩咐一句,丫鬟便领她入内。
片刻,丫鬟回报,说别吉叫她的侍女进来送衣服。
沈默若有所思,犹豫之后,轻声道:“不必了,去取一身仕女的服饰为她拿去,你随侍她身边,看还有什么要求。”
“是”,侍女躬身,入内。
沈默啜口微凉的茶,却感到喉咙有些燥热。伸手一摸,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领口一直是敞开着的,不由拍拍额头,心中无力踌躇道,刚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形象全毁喽……这搁以前就是外交事故,怎么就没人提醒我一声呢?
定定神,心说不行啊,我得扳回这一局来,免得人轻看了天朝威仪……横竖女人洗澡拖沓,他也去后面洗浴一番,然后穿了细麻本色直裰,绾了几遍发髻,修饰一下髭须,让小六子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瑕疵,才放心的舒口气。想想自己的反应,一边系上网巾,一边由暗自好笑道,我真是闲得蛋疼……嗯,蛋儿疼。
更衣完毕,沈默来到前厅,却见钟金早就沐浴更衣完毕,穿着罗裙云裳,踩在竹榻上,舞动着大袖,裙摆飘动。
第一次穿汉服的钟金,正一面跟宽大的袖子作斗争,一面向边上的汉人侍女抱怨道:“这衣服的袖子这么大这么长,穿着像什么?像不像只花蝴蝶?”
尽管如此,她还是少了一些野姓,多了几分温婉,这让沈默十分满意,挥手示意侍女退下,温声道:“袖子并不长,但你要像我。”
钟金歪头看看他,两袖却是很利索,不由撇撇嘴道:“你的袖子短啊!”
“一点都不短。”沈默放开袖子,出手之后,又折到肘部,微笑道:“此乃大明制度,你我都是一样的。”
钟金想学他的样子,却怎么都弄不好,最后一赌气,伸出两个胳膊道:“你帮我弄。”
沈默想说‘非礼勿动’,但估计又要被取笑,便无奈的走过去,屏住呼吸,帮她提起衣袖,小心地并不碰到她的肌肤。然后退到闻不见少女体香的地方,才缓缓道:“按照我们的规矩。袖口要保持在手腕处,露出胳膊是放纵无度,盖住手却是颓废无礼。走路是衣袖飘飘,缓急适当,这就叫从容中道。”
“哦……”钟金没有不耐烦,反而大感兴趣的摆弄着袖子,然后摸索着衣服上的花纹,感叹道:“这衣服真好看,又轻又软,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