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做大了便没有书生。”海瑞淡淡道:“所以我从不指望高官显贵们能良心发现,突然变成青天贤臣。我只寄希望于年轻的言官们,还有这份书生意气!”
“好、好!”杨豫树彻底服了,一抱拳道:“李白说:‘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在于我,就是‘今生能识海刚峰,粪土人间万户侯!’”说着定定望着他道:“杨某豁出去了,跟你一起干这一场!”
“我还是那句话,请大人全程一言不发!”说着抱拳望向杨豫树道:“此案背后牵扯之广之大,绝对出乎想象。我也没指望能够彻查下去,就是为了把它捅开!昭之于世,朝野自有公论!”说着无比诚恳道:“所以,有我一个人于就行,无须您跟我一起拼命。而大人您,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好,把整个案件的经过全都记下来。如果我身陨了,你也抽身而退,待到将来有那贤君明主、或者公正不阿的大臣出现,再拿出证据来,重申此案,把这件事做完!”
杨豫树被他说得站在那里发呆,原来海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把自己化成一枚炮弹,射向那黑黢黢、臭烘烘的大明官场!
翌曰辰时,大理寺衙门。
衙门口到辕门外竟足足部了七道岗,千余名兵马司、锦衣卫的士卒,将这个审理钦案之所,围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从辕门左侧的街面上,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引得士卒们纷纷转头查看,只见一名身穿明黄色麒麟服的年轻武官,率领大队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从远处缓缓而来。
行至辕门,队伍分开,百多名身形彪悍的,推着辆铁罐子似的囚车,缓缓进了院门。
守辕门的锦衣卫队官,接过那年轻武官扔过来的马缰,转过头去大声呼道:“镇抚司陆指挥,将人犯押到!”
衙门口的差役便接着那对官,向里面呼道:“人犯押到!”
陆纶抿嘴站在八字墙下,待得囚车完全进去,才大步向衙门走去。从衙门到大堂的路上,也全都布满了兵士。如临大敌的样子,显然是拜那次刑部大牢中的闹剧所赐……号称固若金汤的天牢,竟被锦衣卫和东厂出入平安,实在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陆纶的嘴角挂起一丝轻笑,直到登上台阶,步入大堂,才重新严肃起来。
大堂正中的大案上,供着金黄色的圣旨!正副主审官,分别坐在两侧。
陆纶跨进大堂,疾步趋了过去,面对圣旨跪了下来,拜了三拜,起身朝杨、海两人抱拳道:“二位大人,下官奉命将人犯万伦带到,请派人验明正身。”
杨豫树指指喉咙,海瑞便道:“杨大人咽喉上火,口不能言,便由本官代为发话。”说着指了一下杨豫树边上的一个座位,道:“请就坐吧。”
陆纶心说,稀奇真稀奇,刑部、都察院废了,大理寺卿也废了,这么大的案子,却让个少卿主审,真是稀奇啊。但他是来看戏的,不会多言。待坐下后,才发现乾清宫的冯公公也在,只是坐在海瑞身后,方才没发现罢了。
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都扎起嘴巴,不影响钦差断案。
这时,杨豫树将上谕在大案后的香案上供好了,对海瑞伸手示意,自个直接坐在原先的座位上。
海瑞当仁不让,来到大案后坐定,刚要开口,那冯保却站起来,走到堂下道:“诸位到齐了,皇上有几句口谕,要传给诸位大人。”
众人只好离席行礼,听冯保道:“天心无私,皇上已经把宫里的司礼监连同东厂一同彻查了,光秉笔大太监就圈禁了两名,可见,皇上已经先做出了表率。”顿一顿,话锋却一转道:“可胡宗宪一案,案情复杂,其中很多是历史问题,过多纠缠无益。这次审讯的目地明确,就是查出胡宗宪瘐死的真相,以及刑部灭口案的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给皇上一个交代。”说到这,他的目光慢慢扫望众人道:“还望诸位深体圣意,秉承天理国法,不要自误。”说完朝众人一抱拳,回去坐下了。
这番上谕说得陆纶一头雾水,说得杨豫树一脸震惊,说得海瑞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果然是我瞎艹心了,以那人的本事,还用得着我多事?’
‘后面我可不能再帮你,要是你也有不干净的地方,就别怪我无情了!’想到这,海瑞收摄心神,便神情严肃的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万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