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孩儿便松开父亲的手,慢慢走到母亲面前,跪下道:“娘,孩儿知道错了,您罚我们吧。”说着阿吉把那根戒尺从身后拿出来,双手举到若菡面前。
若菡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两个小魔星,向来是说不得也打不得的……倒不是她心疼下不得手,而是这么大的小猴子精灵着呢,这边一抬手,那边就乱窜,按都按不住,更别说打一下了。
虽说恨不得狠狠揍他们一顿,但真乖乖跪在面前时,若菡还真下不去手,板着脸训道:“你们俩知道错了?”
“知道了。”阿吉和十分瘪着嘴道。
“错在哪儿?”若菡追问道。
“不该不守规矩……”
“说明白点儿。”若菡厉害道。
“不该不尊敬先生,更不该捉弄先生,”阿吉怯生生道,十分又道:“还不该报复先生,不该跟先生耍聪明……”
“那是聪明吗?”若菡瞪十分一眼道:“你那是小聪明,是蔫坏,知道吗?”
“哦……”十分低头对着两手食指,连个膝盖还不停的对搓。
“好啦好啦,”沈默这时候出面和稀泥道:“娘亲这里下不为例,咱们赶紧去给先生赔不是去,不然把先生气跑了,可再没人愿意来咱家教书了。”说着给两个小孩递个眼色,阿吉和十分便爬起来颠颠往月门洞跑去。
沈默朝若菡行个礼道:“夫人暂且歇息,后面的事情便交给为夫吧。”
若菡哪能那么容易消气,不看他道:“我还是跟着去吧,我是一点儿都不放心你们爷仨。”
“那咱就同去,”沈默笑道:“也让你改变一下,对咱家孩子的错误印象。”
“我整天看着他们,你才回来几天,”若菡翻白眼道:“要错也是你错了。”
“好好,确实是我的错,”沈默现在是安抚第一,揽着若菡的腰肢道:“夫人消消气,咱们回来后,我再给你好生道歉。”
“这还差不多,”若菡暗暗拧他一把道。
让若菡感到安慰的是,两个孩子在魏先生那里,表现的也不差,跪下认错赔不是,同样把戒尺举着,请先生责罚。
魏先生是真想胖揍他俩一顿,可当着人家爹娘的面,也只能摆出高姿态道:“那就再给你俩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这个月里故态复萌,那我是一定要走的,神仙皇帝也拉不住。”这最后一句,却是对沈默夫妇说的。
沈默两口子还没说什么,阿吉和十分先激动道:“先生您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绝对不含糊的!”原来他俩一听魏先生也如是说,更相信自己的表现,关乎爹娘颜面了。
“呵呵……”魏先生让他俩这不符合年龄的狠话给逗乐了,旋即板下脸道:“说得好没用,关键是做得到。”
“做得到!”两个孩子脆生生的答道。
“那好,今晚回去背‘百家姓’。”魏先生道:“明天一早找我背书,背不上二十句来,可要吃板子的。”
“背就背。”阿吉硬气道。
“先生,能少背点吗?”十分却小声道:“十五句吧?”
“不讲价。”魏先生板着脸道。
“那……好吧。”十分才答应下来。
见事情妥了,沈默让若菡先带着孩子们回去背书,又吩咐厨房炒两个小菜,自己请魏先生吃酒赔不是。
见沈大人夫妇,态度十分端正,十分的低姿态,魏先生的气终于消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招架不了沈默的感情攻势,酒过三巡之后,口风变松道:“其实两位公子本质不坏,我也仔细观察过,从没见他俩欺负过别的小孩,还经常拉架呢,就是有一桩——不服管呀,太喜欢跟大人讲道理。”
“不管怎样,跟先生顶撞都是不对的。”沈默却道:“要是他们再大几岁,还这个样,那我真要打断他们的腿了。”说着笑笑道:“不过才是两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我又管教得太松,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还请先生海涵。”语毕,竟给魏先生深鞠一躬道:“我给您赔罪了。”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魏先生手忙脚乱道:“孩子太小,不懂事也正常,咱们曰后慢慢教他们就是。”他让沈默感动的一塌糊涂,竟也主动认错道:“早先跟你和夫人说的话里,其实也有气话的成分。说起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当塾师的,一根戒尺镇课堂,哪会跟学生讲道理,遇到敢乱说的,自然少不了一训二打……两位公子却硬气的很,越打越拧,越拧关系越僵,我越发看他们不顺眼,有事没事都想训他们两句,他们更不服,变着法子跟我对付……”说着脸红道:“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啊,竟然跟俩小孩子一般见识,怪不得我这么多年没长进呢。”
“唉,先生此言差矣,”沈默笑道:“学业一道,除了积累之外,还看机缘,您的积累够了,也许下一科就是您的机缘呢。”
“那,”魏先生眼前一亮道:“多谢大人吉言了!”他知道这种贵人的言语,虽不会让你确定什么,但其中一定是有些暗示的。
在沈默刻意的拉拢下,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最终魏先生醉倒在酒桌上,还喃喃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默让人将他扶回房间去,自己则起身返回后院。
此事已是星斗满天,夜虫啾啾,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还真是挺累人。
沈默大口呼吸,吐出胸中的浊气,真想直接去书房睡觉,却看到主屋的灯还亮着,他只好硬着头皮,轻轻推开房门,呵呵笑道:“还没睡呢?”
若菡正坐在灯前发呆,闻言看看沈默道:“你回来了?”
“是啊。”沈默走到脸盆架前,拿毛巾浸湿了,擦脸道:“可把我累坏了,这当爹真是比当官还累。”
“这才刚开始呢。”若菡起身走到沈默身边,给他解外袍道:“我想过了,不再把精力放在生意上了。”
“哦……”沈默轻声道:“你不是最在乎自己的事业吗?”
“是啊,我回来后一直在想,一直以来,我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了。”若菡将沈默的袍子叠好,又打了盆水,轻声道:“却忽略了孩子,光觉着有柔娘带着就够了,我不用太艹心,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说着笑笑道:“孩子还得自己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