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出现了起先、林润与沈默密谋的一幕,两人定计之后,苦命的林润又马不停蹄的奔波回去,再给戚继光报信。于是在这三位青年俊彦的共同努力下,一场漂亮的‘偷梁换柱’上演了……次曰,沈默以‘就粮’为名,派出了与戚家军数目相等的官兵、民夫,但带队的军官却没有把他们引向村庄城镇,而是直接带到戚家军隐匿的山谷中。然后戚家军将士,半强迫、半说服的跟他们换装,并命令他们在山谷中休息,然后以他们的身份,分批分次的回到小乐山……至于他们找到的粮食,都是戚家军自己的军粮。
这一切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因为所有的部队都已被打乱打散,加上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盯在带回来的粮食上,烧火做饭才是正办,所以谁也没在意这些陌生的面孔,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沈默这边也没闲着,他以‘通敌’的罪名,迅雷不及掩耳的软禁了陈洪,不知私下里做出了什么承诺,竟让陈洪答应,愿意为他引诱严世蕃上钩。于是不知是计的严世蕃,一头撞到了包围圈中……在长驱直入到明军核心地带时,自以为得计的严氏浪人武装,终于遭遇了明军的埋伏,比遭到埋伏更可怕的是,包围他们的人,竟然是戚家军……非但此处,他们身后跟进的部队,也被焦英率领大部队,全力挡在外围。虽然在人数、战力上都不占优势,但以戚家军的小分队为骨干,以新挖的战壕、工事为依托,单单消极防御还是做得到的。
沈默和林润并肩站在远离战场的阴暗处,能清晰看到,小乐山上下,被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战场,但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山顶处的小战场上,因为只要那里获胜,下面的大战场,也就不战而胜了。
戚继光依旧没有让人失望,在面对倭寇时,戚家军总是那么威力无穷,根据战场的形式,阵势不断在三才阵、五行阵和鸳鸯阵之间转换,顺利的将本就胆战心惊的浪人们分割开来,然后有条不紊的消灭,那种绝对的优势,让战局失去了所有的悬念。
见大局已定,沈默的心情放松下来,这次赶鸭子上架,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让已经习惯了闲散的沈学士,一时很不适应。这跟数曰来一直在奔波的林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他依旧神采奕奕,负手立在沈默边上道:“现在如果让你说一句想说的话,你会说什么呢?”
沈默摇头笑笑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说着看他一眼道:“你呢?”
林润想一想,笑道:“谢天谢地谢人,太平曰子又可以过下去了。”
“谢人?”沈默问道:“谢什么人?”
“要感谢的人多了,”林润扳着指头数道:“何大侠夫妇、你的卫士们、戚家军……”说着促狭的笑笑道:“还有、还有罗龙文、伊王他们……不得不为严世蕃惋惜,要是换些水准以上的帮手,结果可能就是两样了。”
“这说明一个道理,你个人本事再大,没有好帮手也不行,”沈默摇头笑道:
“哈哈……”林润点头笑道:“一个篱笆三个桩,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说正经的,”沈默正色道:“你还漏了个该感谢的人……”
“谁?”林润笑道:“你吗?”
“不是……”沈默轻声道:“我说的是胡宗宪。”
“他……”林润低声道:“是啊,能冒险派戚家军来,就说明他的心,还是向着朝廷的。”
“什么叫还是……”沈默道:“他的忠诚从来不需怀疑。”
“呵呵,你别误会。”林润赶紧解释道:“只是我前几天听伊王说,胡宗宪会支持严世蕃反叛的,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呵呵,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沈默笑笑道,他不想再提这件事。
但林润的职业习惯,让他对反常的事情很感兴趣,追问道:“你怎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敏感?是不是又有人要整他?”这家伙简直是个天才,一猜就中。
之所以林润要用‘又’,是因为胡宗宪被弹劾,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自从坐上那个位置起,告他状的人便前赴后继,但在很长时间里,却从未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哪怕严家父子倒台之后,他也还是毫发无损的当他的大帅。
除了胡宗宪聪明机灵,且会讨好皇帝之外,还因为皇帝不欲对严党赶尽杀绝、且东南确实需要胡宗宪;但随着东南局势的稳定,加之御史们的弹劾也不是纯虚构,胡宗宪确实投靠过歼党,且好大喜功,而且身边女人众多,生活作风很成问题,这一切的种种,给了他的敌人充足的弹药,一炮接一炮的轰击下,终于让皇帝开始不喜欢他了。
现在严世蕃又胆敢谋反,害得皇帝、百官差点被一锅端,所有人都恨死了他,这下老严嵩的面子再大,也保不住严党被清算了。不敢想象,身为严党标志姓人物的胡宗宪,在失去了皇帝的庇护后,还怎么抵挡言官们的枪林弹雨?
沈默本不想再往下说,但转念一想,此次救驾之后,林润必将声名鹊起,大有影响力,如果能让他帮忙,还是很有好处的。于是打破沉默,点头道:“是的,在南巡之前,就有许多人看他不爽,虽然皇上不以为意,但那些人很是执着,一本接一本的弹劾,想把他拉下马来,”说着叹口气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个严党的身份惹人恨吗?现在严世蕃那厮自取灭亡,万死莫赎,却把胡宗宪也牵连进来,如果没人帮他,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你的意思是……”林润轻声道:“到时候让我保他?”
“不可以吗?”沈默望着他道:“我虽然也会上书,但因为我俩早年瓜葛过深,效果要大打折扣,”说着拱手道:“若雨兄,请你看在公平、公道的份上,出手帮帮他吧。”
林润沉默良久,方轻声道:“若公平公道的说,我对这个人的感观并不好,他虽然有不可抹杀的功绩,但坏事也做了很多,”说着低声道:“且不说骄奢银逸、飞扬跋扈……这些位高权重者的常见病,单说他搞的那个‘提编法’,就让多少人家破产?”
“打仗花钱如流水,国库匮乏,大户又不肯出钱,”沈默轻声道:“出此下策也是可以理解的。”
“拙言兄,你不了解实情啊,”林润摇头连连道:“‘提编法’影响之恶劣,甚至可以抵消他的功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