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陈洪暗道不好,一个铁板桥,竟生生的把身子折了回来,但还是没躲过那毒舌吐信般的一击!

    原来何心隐第一下确实是摔得七荤八素,但他内力深厚、姓情坚韧,被冷水一刺激,便回过神来。然后耍了诈,装作不支的样子,再次跌倒在水里,果然引得陈洪心神大松,提剑上前要了结了他。

    何心隐的宝剑,便从水中鬼魅般的射出,正中陈洪腹部,将他也打入水中。

    歪歪扭扭爬起来,何心隐抹一把脸上的水,定一下心神,走过去拔自己的兵刃。

    谁知刚走近了,还没弯腰去拔剑,便被那‘死尸’,一脚踹倒在水中!

    原来死太监怕死,最近又在做诛九族的勾当,所以穿了双层的金丝宝甲……别忘了,他一直掌着大内宝库……何心隐那一剑为了保证突然姓,没有发多少力,只凭着锋利洞穿了一层保甲,被第二层挡住了。

    两人各吃了一记闷亏,便都警惕起来,知道遇上了平生仅见的大敌,全神贯注的战在一起,再也顾不得其它了!

    这时候在沈默的授意下,三尺绕了个圈子,潜行到了他们身边,也不管两人打成什么样子,便越过他们,猛然扑向背着皇帝的陈湖!

    陈湖的功夫虽然不如乃兄,但阴损如出一辙,感觉躲不过去了,竟然背转过身,拿皇上当起了挡箭牌,立刻逼得三尺硬生生止住身形。

    三尺虽然武功高出他一截,且陈湖又背着人,无奈这家伙变废为宝,将嘉靖当诚仁人肉盾牌,让三尺投鼠忌器,始终无法近身!

    远处沈默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就是个好人,也不能那样甩来甩去啊?万一一个弄不好,把皇帝摔散了架,大家一起拉稀。

    但此时,卫士们在混战,何心隐在单挑,已经找不到人帮忙了,沈默心说:‘还有我,那我也上吧。’便一拨缰绳,朝着皇帝冲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那背着皇帝的陈湖,突然被人抱住了双腿,身形一下子凝滞住,他下意识的一低头,便看见一个给皇帝看病的太医,竟不知死活的缠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感到下体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那太医竟无比彪悍,狠狠一口咬在他那话儿上,陈湖嗷地一声变了调的怪叫,登时浑身一软,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双手。

    于是锦被脱落,紧闭着眼的皇帝仰面往水中摔去,陈洪和何心隐看了,不约而同的停下对战,用最快的速度扑过去,但还是被三尺抢了先,一个燕子抄水,赶在皇帝跌落之前,把他抄在怀里。

    但陈洪因为靠得更近,抢在何心隐之前,扑到了三尺面前,不管不顾的一剑刺了过来。

    三尺现学现卖,也想用嘉靖挡一下,但陈洪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宝剑微微一偏,便绕过皇帝,毫不停顿的刺中了他的手掌。

    “哎呦……”三尺的左手登时鲜血淋漓,便要抱不住皇帝。

    “给我!”何心隐冲了过来,伸出双手道:“抛!”

    但陈洪的宝剑猛然探出,直接亘在两人之间,你敢抛,就等着串糖葫芦吧!

    三尺一下愣住了,却听到另一侧,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反向抛!”多少年了,他已经养成对这个声音的绝对服从,想也不想,便一个反手倒栽葱,将皇帝往身后抛去,正落在骑马赶来的沈默怀里。

    “救那太医!”沈默冲过来之前,已经计算好了方位,接到人便直接往江岸边冲去,同时他看到也成了太监的陈湖,正在猛烈的击打那太医,立刻下达了命令。

    何心隐闻言,以蛙泳的下肢动作,双腿在水中一蹬,速度加快一倍,猛冲到陈湖身边,宝剑带起一泓鲜血,便把他尸首分离,不待人头落地,便飞起一脚,将那首级踢向陈洪面前,才高叫一声:“看暗器!”同时抄起趴在地上的太医,往沈默消失的方向追去。

    陈洪那边却被三尺拼命缠住,只是两人身手差距太大,三下五除二便把他刺伤在地,正要追上夺命一剑,便听到何心隐那一嗓子,同时还有忽忽的风声,想也不想,一剑格挡过去,扎了个正着。登时感到手腕一沉,心说分量还真足,谁知定睛一看,只见陈湖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小眼睛,被挂在了自己的剑尖上。

    “啊……”陈洪登时双眼血红,甩下弟弟的头,举着剑四下寻找,却连三尺的身影都不见了。定定神,看到何心隐抓着人,在快到大腿的水上扑通扑通的跋涉着,便尖啸一声,猛扑了上去。

    陈洪刚出去两丈远,原来的地方猛地溅起水花,三尺一下子坐起来,定睛一看,陈洪果然走远了,才大口喘气道:“憋死我了……”再不走,就得游泳了。

    躲过一劫的三尺,顾不上手掌钻心的痛,高声道:“扯乎喽……”听到队长的命令,正在酣战不休的卫士们,开始且战且退,拉开一定距离后,突然齐射手弩,登时射倒了一片,趁着对手投鼠忌器之际,脱离了战斗。

    当沈默抱着嘉靖,骑马来到江边时,这里又是一锅粥,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条生路的官兵、民夫们,争先恐后的抢渡浮桥、不知多少人被下饺子似的挤到江里,呼救声哭喊声、嚎叫声、声声震天。

    更可怕的是,在上游有十几艘大船,正将火把、油管朝浮桥上投掷,企图烧毁这硕果仅存的一座浮桥……原来沈默是两桥同建的,在这座桥上游十几丈的地方,还有另一座桥,可是被罗龙文的沙船猛然一冲,直接断裂开来。

    好在天不绝人,桥面虽然沉入水底,但桥索仍然不屈的横在水面上,罗龙文下令将其砍断,但这种御用巧匠打造的绳索,用材十分古怪,几乎砍不动。而且固定的桩柱也极其顽固,承受这么大的力道,也没有被拔起来……原来那些专门打桩的兵士,牢记着沈默的话,想尽一切办法将其加固,想不到意外造出了个铁锁横江。

    就因为这个,罗龙文的船队靠近不了第二座桥,只能用远程打击,企图将其烧毁,当然设想是好的,对于这群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乌合之众来说,想实现这种战术目标,可着实不那么容易。

    只是对沈默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吗,他前面有无数仓皇拥挤的乱兵,根本不可能挤上独木桥,他骑在马上团团乱转,任他平素智计多端,此刻也束手无策了。

    这时,他想起马跃檀溪的典故,低头看看身下的大青马,道:“你要是能游过去,就会成为万马敬仰的英雄,知道吗?”说着便拨马来到江边,想将其驱下水去,无奈那匹马还没掌握这项技能,吓得四蹄钉在地上一般,怎么催动都不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