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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耗子开车过来接他们之时,沈淮跟顾子强、程月、胡玫三人就站在街边,听他们热热闹闹的谈他们以及其他同学这些年来的经历。
沈淮当时是从初二插班进去,就跟顾子强、胡玫等人同班,之后又直升高中,高二上学期没有读完,就给外祖父母沈山夫妇接到法国去。
虽然没有在八十七中渡过整个的中学历程,为人又孤僻,不怎么与人好相处,但毕竟在那里渡过人生最重要的四年时光,仔细挖掘,还是有不少回忆。
八十七中,只是一所普通的京郊中学;就算是仗着首都户籍的优势,八十七中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升学率也相当低。
顾子强跟沈淮同岁,考入北方工业大学,后来直接分配进入机械工业部第四设计研究院下属的一家国营企业,工作才两年半时间。
程月要比顾子强、胡玫他们大一届,第一年没能考上大学,就留级到顾子强、胡玫他们班子复读了一年,只可惜到第二年高考时发高热也没能考好,就直接进入社会参加工作,现在就是这家西餐厅的大堂主管。
事业上没有什么成就,但程月跟顾子强的恋爱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现在在准备结婚的事情。
胡玫家境要更差一点,第一年没有考上大学,就直接参加工作。这些年换了好几分工作,上个工作是前男友的亲戚公司里当会计。因为闹分手,胡玫不得不辞去工作,要靠程月收留,目前只是在西餐厅当普通服务员。
而将要开车来接他们的张浩,中学毕业就进了一家电梯代理公司做销售,有着一份收入不错的销售工作,自己还私下里开了一家小规模的电梯代理公司,在那么多同学里活得最滋润,成为最先富裕的那一小撮人。
耗子真名叫张浩,只因为其本人很瘦小,又长一双眯眯眼,在中学时给套上“耗子”的绰号。
搜索过往记忆的话,当年的“沈淮”跟张浩的关系应该不能算和睦,甚至还为一件鸡蛋蒜毛的小事大打出手。
张浩因为当时个子瘦小,给“沈淮”压在身下打得满脸是血。虽然只是给打破鼻子,但满脸是血的场面还是相当吓人,也给沈淮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这件事后来也是不了了之,沈淮倒不知道这个耗子还记不记旧仇。
听着程月、胡玫、顾子强热热闹闹的谈论过往,沈淮感觉过往黯淡模糊的记忆渐渐色彩鲜明起来,即使当成他真正的人生记忆也无所谓。
“对了,你休学之后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跑到淮海省下面的乡镇工作?”顾子强问道。
中午没有机会详谈,不过沈淮给胡玫留下他在梅溪镇zhèngfu的联系方式,顾子强先过来跟程月、胡玫汇报,自然也知道他在餐厅跟成怡、小五约会的事。
沈淮笑着说道:
“我的事,说起来就复杂多了——从八十七中休学后,我就直接出国了;在法国呆了四年,混不下去,就到淮海经济学院当教师;当了一年多教师就混下去,就调到东华市zhèngfu里面当秘;混了大半年又不混下去,就到东华下面的梅溪镇去工作。靠着家里一点关系,勉强混了个镇党委记,跟强子一样,目前也算是体系中人……”
“不错了,现在能用得起手机的,都是混不错的,我连只呼机都用不起,”顾子强笑着拍了拍沈淮的肩膀,“我现在都还在为单位能不能给我跟程月分配一套婚房发愁呢。今天中午,我跑到领导家拜年去,狠狠心买了两瓶剑南chun,领导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燕京子弟眼界素来就高,换作其他地方,都会觉得沈淮这么年轻就能担任镇党委记会特别了不起,但哪怕是在燕京寻常子弟的眼里,穷乡僻壤一个镇党委记实在稀疏平常得很,还不如留在燕京干一份普通工作呢。
顾子强、胡玫、程月工作及生活都谈不上特别的如意,也没有觉得沈淮跟他们有距离感,就站在街边聊着天,仿佛八年间的分离也无隔阂,而沈淮当年对胡玫做的那些事,也给视为少不更事的云烟过往,只成为嘴边相视一笑的谈资。
正聊着天,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踩着刺耳的刹车声直冲过来,沈淮拉住身边的胡玫往后闪,将胡玫护在身后。
那辆别克车擦着路牙子停下来,没等沈淮有反应,程月就冲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司机骂开来:“张耗子,你发疯了,每次都这样!”
沈淮也认为探出头来的这张脸,就是中学时给他打破鼻子的张浩,相比少年时瘦长脸,此时的他脸都长鼓起来,但他的个子没有怎么长,比胡玫、程月还要矮,稀疏眉,眼睛更细小,但头发往后梳理,油光锃亮,穿着咖啡色的毛料大衣,倒是能看到有些小钱。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自然要给一个意外的惊喜啊,”张浩满不在乎的跳下车来,伸手过来跟沈淮握手,笑道,“我开车有好几年了,胡玫、程月她们都信得过我的车技,就是吓唬吓唬你。谁叫你当年把胡玫推下河就休了学溜了号,我们想替胡玫报仇都找不到机会;没吓着你吧?”
沈淮见张浩也不提为自己报仇,而是提当年他把胡玫推下河这件事,笑了笑,松开手,将抱在怀里的胡玫放开,跟张浩握了握手,说道:“真是吓了一跳!”
“你不要理会耗子,这小子有两个钱,就抖起来了,”顾子强怕沈淮不高兴张浩的作派,数落了耗子两句,又说道,“不过你真厉害,第一时间都晓得把胡玫保护起来,换我指不定就把程月推出去了……”
他这句话说完,就给程月狠狠掐了一下:“你有种把老娘推出去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将小小的不愉快揭了过去。
沈淮也只能大度的笑一笑,说道:“我当时就想,我要是给车撞了,就算是还了当年推胡玫下河的债——可惜啊,耗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还害我虚惊一场……”
刚才措不及防给沈淮抱在怀里,大衣都有些乱,胡玫有些不好意思的整理衣领导,俏脸浮起羞涩的红晕,倒是愈发的娇丽,拿眼睛偷瞟了沈淮一眼,倒没有再提当年的往事。
看到胡玫看沈淮的眼神像是怀了chun似的,张浩撇撇嘴,心里更是不痛快,但又不得不承认沈淮有着能讨女孩子喜欢的卖相,剑眉朗目,瘦脸直鼻,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长得比他精神多了,心里奇怪,当年长得yin险的小白脸,怎么就长开朗了?
“抽不抽烟?”上车后,张浩侧过身就从副驾驶的仪表柜里掏出三包软中华,一包扔给顾子强,一包塞给沈淮,一包拆开又每人分一根,笑着说,“听说你在zhèngfu部门工作,不会嫌我这烟档次差吧?”
沈淮接过张浩塞过来的中华,看了看,心想要是张浩的作派里不掺杂那些敌意,他应该是个很能混得开的人,从后视镜里看了跟程月挤着坐的胡玫一眼,不知道张浩对他的敌意,是因为旧仇,还是因为后座的胡玫,笑道:“要是连软中华都嫌档次差的话,那zhèngfu干部都可以戒烟了……”
“你开你的车吧。”顾子强推了张浩一把,让他少说些话。
张浩也不顾女同胞反对,掏出火机点上烟,又将火机递给沈淮,边插车钥匙边发动车,说道:“我以前也就抽硬壳的中华,有回我在公司接待了一个客户,是燕京市建设局下面一个副处长——你不要觉得燕京的副处长官小,换你们地方就是副县局,得算八品官——我掏出硬中华给他上烟,人家压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说这烟给刺激嗓子,当着我的面就拿一包软中华来,把我脸给臊得……这之后我狠狠心淘汰了硬壳中华。后来听说软中华之上还有很多名堂,我也怕你抽不惯我这么低档次的烟,提前问你一声。对了,你在淮海省哪个zhèngfu部门工作?”
胡玫、程月打电话给张浩,肯定会把他的一些情况跟他说,张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地方乡镇工作?
像张浩这种明捧暗摔的手法,也是老油子才会有的挤兑人的手段,还不动声色的在胡玫、程月面前炫耀他接触的都是那些层次的人——沈淮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在淮海省下面的乡镇里工作。”
“沈淮是他们那儿的镇党委记呢,混得比你不差。”顾子强倒是实话实说,要张耗收敛一些,不想老同学见面搞得剑拔弩张的;就算沈淮以前在学校很不地道,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应该把少不更事的过事放开了。
“是嘛,那真是了不得啊。上回就在胡玫她们餐厅里,就有几个从冀北进京的乡镇干部,在大厅里抽烟吐痰,胡玫她同事提醒了好几回都不当回事,还从腰包里掏出一大叠钱,说首都人民歧视他们乡镇干部,要把钱砸胡玫她同事脸上,害胡玫她们报精将这几个家伙赶出去——不过说实话啊,把钱砸脸上的动作也真是气派啊,我现在看到下面进京来的乡镇干部,都心里发虚,就怕他们拿钱砸我脸上来。不过,这大过年,一把手都应该坐在家里等着下面手上门拜年啊,你怎么有空跑燕京来?你可别跟我说,你当官不收礼啊……”张浩嘴巴锋利的很,恨不能一下子戳破沈淮是在吹牛皮。
“我中午在胡玫她们餐厅充了一回大款,现在的皮夹子就骨瘦如柴了;胡玫也看见我皮夹里剩下多少钱——我可没有拿钱打人脸的气魄。”沈淮岿然不动,不管张浩正话反话,他都当正话听,还不信张浩能刺他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