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幽幽睁开了眼睛,嘴角还有些麻,可身上已是好了许多,不再那么酸痛。她摆动鱼尾向上游去,等到浮出了水面,才发现她是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好在湖水还算清澈,呆着也不难受。
她慢慢游到岸爆轻轻巧巧的一跃,就坐到了一块石头上。石头表面不是很光滑,硌的她屁股有些疼,哦,差点忘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屁股了。她有些难过,为逝去的屁股哀悼了一分钟后,突然想起做的那个梦。
她好像梦到了过去的事情,那个久远的,最初始的事情。可她在梦境里也说自己做了个梦。虞锦不禁想起阿娘之前给她讲的庄周梦蝶的故事,到底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做梦梦见的蝴蝶?那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也都是梦?会不会等她大梦醒来,就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小池子里,每日除了嫖什么都干,和阿清阿真插科打诨?阿真没有变成甄衍,也并没有利用她,也没有夺了她的内丹。他没有害她身入险境,没有害她失去做人的尊严,没有害她一无所有。
但这种事情,想想就够了。那些事情,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她抬头看着天空,就发现今晚有月亮,是稍带长圆形的。像一颗白净的珍珠一样的月亮,四周散发着白蒙蒙的光雾。她不禁想起海上的月亮,海上的月亮不像人间的月亮这般有‘人情味儿’。月圆的时候,阿娘总会抱着她出海。那时候天已经十分暗了,海上没有烛火,只有天空上的月和星辰,在这黑漆漆的海上,便显得格外的明亮。月亮刚上来的时候,像玉瑖子,一点一点的透出头。阿娘便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她当时还小,并不懂,如今她懂了,阿爹阿娘,却都再也不可能回来。
那些灭了鲛人族的人,她早晚会跟他们好好算这一笔账。
耳边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虞锦连忙擦了擦眼泪,将那颗珠子捡起来,信手扔进了水里。今晚虽不是满月,但夜空中并无云朵,月华很是丰盛,她便运气开始吸取月之精气。她探了探内里,依然空空如也。虞锦苦笑了一声,那人害她至此,可她却依旧恨不起来。
在虞锦心里,她一直将阿真和甄衍当做两个人来看待,可她很清楚的明白,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有时候会开导自己,当初是她连累了卫灵派,如今原本会是卫灵派的继承人的阿真,夺了她性命一般的内丹,也算还了债。佛家常说因果轮回,如今她也算还清了吧。
从此天涯海角,他们两不相欠。
早上的时候,她一直感觉有人盯着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秀气的脸,正笑嘻嘻的望着她。
“哟,醒啦,就这么在岸边睡着,你也不怕到晌午了被太阳晒死。”
“你是谁?”
“我,我是大名鼎鼎的南朝第一名医,林贤,林、医、正!”
她想起昏迷前如意的话,貌似是叫矮个子宫女,好似是叫宝雀的,去叫这个人来医治自己。
虞锦挑起一边的眉毛,上下打量着他,“你?你才多大,就南朝第一名医了?而且,你还能治鲛人?”
林贤搓了搓手,有些尴尬,“额,嘿嘿,这个嘛,其实我是兽医来的。”
虞锦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己被兽医救了这件事,有些欲哭无泪。不过这人好歹是救了她,“怎么说你也救了我,还是谢谢你了。”
“哎~哪里,小意思小意思,我就给你开了副催吐的药,让你全吐出来了,本来是想开副排泄的药让你排出来的,不过……”
“不过觉得我没有屁股是吧,”虞锦笑的抽搐,“我告诉你,即使我没有屁股,但是我还是可以出恭的!可以的!你听到没有!”
“你,你好歹是个雌的,怎么,怎么,”林贤口齿不清说道,“怎么张口屁股闭口出恭的……”
“怎么样!我们鲛人就这样!我们就是这么放荡不羁!没见过不要乱猜测!奶奶个腿儿的!”
“你,你怎么还说脏话……”
“我就说!我就说!@¥%……%……¥%¥……”
林贤万分惊恐的被虞锦拽着衣领,盯着她一开一合小嘴,惊异到她为何会说这么多的脏话,这超出了他对寻常女子的认知。
虞锦骂了一晌,口干舌燥的喘着气,看林贤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便懒得再说了,朝林贤抬了下头,“哎,那啥,给我来杯水。”
“好嘞~!”林贤听了立刻笑得谄媚,撩起袍子就奔了出去,跑了三步就回过头,“哎,你不是鱼么,你低头喝口不就行了?”
做人做太久,偶尔会忘了现在自己是人鱼,虞锦有些尴尬,但低头瞄了瞄到她胸口的湖水,虽说不脏,但是也谈不上干净,一直在水里她倒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让她低头喝一口,她怎么想怎么膈应。
于是虞锦只是略尴尬,随后又捡起一把小石头,朝林贤就打了过去,“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去拿就去拿!”
“好好好我去拿!我去拿!”林贤被小石子砸的抱头鼠窜,一溜烟没影了。
她叉着腰在水里喘了口气,抬起一只手作扇对着脸扇了扇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的她都热了。不过,偶尔这样,也不错。
至少,能让她感到鲜活。好像从出事以来,她就再也没有发过脾气,一直都冷着一张脸,好让自己看起来刀不入,冷清冷心。但今天和林贤这么一闹腾,竟让她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有些人解压的方式是哭泣,有些人是吃东西,而她竟然是骂人。虞锦抱着手臂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果然觉得她还是遗传了阿娘。以前每次阿爹惹阿娘生气,只要阿娘骂一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来阿娘也是个传奇人物,既能温婉的吟出‘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也能骂的阿爹亲娘都忘了是谁。她从小在阿娘身边耳濡目染,嗯,如今阿娘的衣钵也是有人继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