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与云庆长公主的这波纷争,终于以云庆长公主被贬斥离京而告终。朝野上下出奇地都站在了长公主对立的一方,鲜有几个为之求情的。
季甫有些不放心地问张廉,“此事可正常?”
张廉:“正常。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相爷当知朝中多数都是墙头草,他们眼见长公主失势,除了几个想不开的,谁又会与自己头上的乌纱作对呢。”
“但愿如此吧。”季甫有些犹豫,“我再问你个问题。”
张廉:“相爷请讲。”
季甫想起安和公主为长公主求情到那般地步,仿佛不要命了,而一直不肯低头的长公主竟为了安和公主低头认了罪,又擅自将安和公主带离了京城。
“长公主屡屡为安和公主做出反常之举,当真是因为一个’情’字?”季甫是一个连男女之情都不信的人,于是他甚为疑惑道:“女子与女子,也会如此深情?”
张廉:“不瞒相爷,学生幼年在家乡时,也曾见过女子相亲相爱之事,确实情深似海,与男女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季甫不是很懂地琢磨一番,后觉得多想无益,只对张廉吩咐道:“务必派人盯紧她们。”
“学生明白。”张廉又道:“如今长公主被贬斥离京,军权被夺,朝中相爷独大,机会难得,相爷可有打算了?”
“老夫在等一个时机。”季甫叹了口气:“北燕的皇子,久久不到,看来燕皇老儿猜透了我的意思,恐怕是指望不上北燕了。”
张廉:“相爷可是还怕长公主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故而在等一个能绝对牵制她的时机?”
“正是,便是如今她沉迷于□□,亦不可对她掉以轻心。但机不可失,万不得已之时,也只能动手。”季甫起身,“你退下吧,我要去给怜儿上香了。”
……
离京的路上,一行五人正迎着朝阳,在料峭的寒风中,晃晃悠悠,缓缓而行。
赶车的张诚甚至心情大好,还哼起了小调来。
“……晨起饭饱坐门前,爷娘催我去下田,牧童见我懒吹笛,好心与我把牛牵,不若我也牧牛去,日日自在山水间……”
惹得大家一阵笑。
张诚:“献丑了,嘿嘿。”
兰锦在车里笑道:“咱们哪里有被贬斥离京的样子,简直是去游山玩水的。”
张诚在车外道:“姑娘此言差矣,身在苦中,更应作乐,我要再唱一首了。”
云庆与吴俊在一旁骑马而行。
云庆问吴俊:“虎符现在可由兵部掌管?”
吴俊:“正是。”
日光渐盛,寒意稍缓。
安和不时透过车窗往外瞧着同在骑马的云庆,见她整个人被晨光笼照着,熠熠生辉,好看极了,便贪看了几眼。
云庆偶尔察觉了安和的视线,侧首与她目光相接,安和好似做坏事被发现了一般,赶紧撇过头去。云庆觉得好笑般独自勾了嘴角。
兰锦看不下去了,擅自对云庆喊道:“长公主殿下,公主请你到车里来坐。”
安和小声羞嗔道:“我哪有?!”
然后,云庆进来了车里,兰锦出去坐到了张诚身边。
张诚:“姑娘不坐车里?外面可冷。”
兰锦却道:“车里太热。我出来看看风景。”她看看张诚又去看吴俊,有些担忧道:“咱们这趟出来,就带了两个亲卫,万一遇上贼人,可怎么办?”
张诚神秘地笑笑:“我与俊哥只是明面上的,还有许多是姑娘你看不见的。”
兰锦这下放心了,“张亲卫你继续唱吧。”
张诚:“好嘞。”
伴着张诚的曲,云庆将裘衣解了,扔到一旁,挤到安和身边坐下,笑问:“何事叫我?”
安和眨眨眼,直言道:“不是我叫的。”
“这样啊……”云庆恍然,故意问道:“既然公主没叫我进来,那我出去了?”
安和也故意点点头,“好。”
云庆抿着嘴,指了指车门,又试着说了一遍:“我真出去了。”
见安和仍浅笑着同意,并不开口留她,她往外挪了三分,用眼神继续说着“我真走咯”,看安和还是不留她,她又往外挪了三分,如此反复,直到云庆贴上车门,才听安和笑着松了口,轻喃一声“回来。”
云庆便乐不可支地麻溜坐到了安和身边。
“我不说,你就不能自己过来?”安和轻怨了一声,伸手捂上她被寒风吹红的耳朵。
云庆嘿笑一声,“就想听公主叫我回来。”
安和轻轻地揉了揉云庆的耳朵,“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云庆弯着眉眼看着安和,“公主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安和知道云庆在逗她,点了一下云庆的鼻尖,故意道:“你想去哪儿,我就想去哪儿。”
云庆闻言嗤笑,指了安和胸口,“我想去这里。”
终是安和没经住,红了脸。
“好啦,我不逗你了。”云庆憋着笑,“我家公主是一逗就脸红,甚是有趣。”
安和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有脸红。”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补了一句,“谁是你家的。”
云庆:“早晚都要是的。”
云庆此言恍若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安和不禁看了她一瞬,复又移开眼,她不知云庆这是玩笑话,还是她心中已有了盘算?没法细究,安和回归正题,“你费这般力气出京,必是有要去之处吧?”
提起这个云庆就有些歉意,抬了安和的腿到自己腿上,轻轻为她揉着膝盖,“咱们先到处游玩一阵,差不多的时候去趟齐州。”
安和又问:“京里你不在,当真无事吗?”
“无事的。”云庆毫不在意,专心揉腿,不时问安和两句:“舒服吗?”
起初云庆老实揉着,安和确实很舒服,但后来云庆就开始使坏,安和被她弄得痒,忍不住笑起来,“好了,不要了。”说着就将腿收了回去。
云庆却伸手撑在安和另一侧,扭着身子与安和面对面。云庆突然贴近,安和不自觉地向后贴到车壁上。
安和含羞地朝车外瞥了一眼,以口型道了个“吴俊”,示意她吴俊还在车外呢,会看到。
“嗯,”云庆轻轻勾起了嘴角,坏笑道:“我又没要干嘛,公主可是想多了?”
安和一怔,脸立刻红得像被火烤过,恼羞着就要推开云庆,“你还是出去吧”。
云庆岂会让她得逞,笑着哄道:“好了好了,我的确是要干什么的。”然后引安和看向窗外,原本策马在车旁的吴俊竟然就不在了。
云庆凑到安和耳边,以气音道:“现在行了吗?”
安和立刻捂起耳朵,抿着唇道:“不行!”
云庆却并未因此而退开,反倒往前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安和的鼻尖。安和气息乱了几分,但没有躲,云庆暗笑,就知道不行是假的,便大胆地往下吻了上去。
……
接下来一个月,季甫整日收到的消息都是长公主带安和公主到山上玩,到河边玩,到街上玩,到桥下玩,到城外玩,到田间玩……不是骑了马、逗了鸟,就是拜了佛、问了道,打了兔子网了鱼,烤了炖了吃腻了,还拿到路边卖了换银钱……
季甫:“……”
二个人整日吃喝玩乐,看起来惬意的很,把他这个入朝为官,俗务缠身数十年的人,看得竟有些心生向往。
她们行进的路线也是兜兜转转,来来回回,看起来就是在乱走,毫无目的可言,难道果真只是在游玩?季甫摇摇头,对张廉道:“往后这些你先看过,有异再报给我知,旁的就无需给我看了。”
……
无边细雨如丝,转眼芳菲四月,处处已是春意融融。
云庆正闭着眼躺在安和腿上,听着车外鸟鸣垂柳,吴俊的声音就在车外响起了。
吴俊:“殿下,前面过了桥就是齐州的吉源镇了。”
云庆点点头。
安和便替她给吴俊回了话,“殿下知道了。”随后塞了一颗梅子到云庆嘴边。
云庆含了梅子入口,囫囵着嘟囔了一句:“季甫老狐狸真沉得住气的,我都离京这么久了,他竟然还没动静。”云庆睁了眼,往上看向安和,“公主,你说他在等什么?”
安和托着帕子到云庆嘴边,示意她把梅核吐出来,“我都未与这位国相谋过几次面,不了解他的脾性,不知他在等什么,许是不放心吧。”将梅核丢到旁边的小碟中,又给她了颗新的梅子。
“让他对我放心,有些难。”云庆又阖上眼,“我都来齐州了,看看能否逼他一把。”动了两下嘴,突然坐起身,眉眼抽到一处,“这颗好酸!”
“快吐了。”安和赶紧伸了帕子去接,云庆摇摇头,愣是把酸梅子强吃了下去,才将核丢了。
安和赶紧挑了个熟得透的递给她,“这颗想必甜,吃了压一下酸。”
云庆不接,皱着眉将脸凑到安和面前,暗示道:“此酸非公主不能解。”
云庆讨吻的意思很明显,安和被她气笑,很暧昧地伸手轻推了她脸一下,无奈道:“吃个梅子你也要…你如今真是……”
“不管。”云庆摸了摸脸上后牙所在,委屈道:“现在还酸着呢。”
安和经不住她纠缠,只好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云庆感受了一下,勉强道:“还行吧,稍稍不那么酸了。”想再得寸进尺些,却见安和好似被车外什么事物吸引,扒窗回望去了。随后就听安和对张诚喊道:“停车!”
适才马车正行过石桥,桥上站着一个女子,安和下车后直奔那女子而去,待走近时,安和试着打招呼,“杨书云,杨小姐?”
杨书云闻声看过来,出乎意料地打量了一番后才道:“安和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安和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我是…游玩至此的。”
杨书云也向马车那边看去,就见到了云庆走过来,看着二位公主,她又怔了一会儿,才见礼道:“见过长公主。”
云庆也认出了她,“原来是杨显将军的千金。”
安和见杨书云一脸郁色,“书云小姐独自一人在此处做什么?发生了何事?”
杨书云随意一笑,“无事,来散散心而已。”
远处有一群人边喊着“小姐”边策马而来,一看就是寻杨书云的。
为首的那人正是长山郡主,只是今日,她穿着罗裙,是个娇美的装扮。
她本是冲杨书云来的,到了近处看到了安和与云庆,也是很意外,“皇姐?公主?”惊讶一瞬后,下马对杨书云怨道:“大小姐啊,可算是找到你了!”
杨书云毫不领情,“谁用你找了。”说完对安和与云庆致个意,抢了郡主的马,独自骑走了。
“诶!那是我的马!哎…”郡主赶紧催侯在一旁的随从们:“快跟上!可别再丢了。”
安和已然明白,杨小姐必是因什么事闹了不愉快,独自跑到这里来生闷气,八成与眼前这位郡主有关。
云庆在一旁问长山郡主道:“你为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