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庆揣着银钗来到安和屋里时,安和竟不在。问了兰锦才知晓她在绣房。
云庆赶到绣房,看安和那股子认真劲,莫名觉得心慌。上回秋猎之前,安和有一阵子也是这样埋头在绣房里。
云庆凑到安和身后,俯身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安和穿针引线,见安和竟未觉察她在,有些不满地轻咳一声。
安和当然知晓她来了,手上未停,仍旧绣着,打趣道:“殿下要学吗?我教你呀?”
云庆才没兴趣,站到安和面前,些许幽怨道:“公主啊,别绣了,你抬头看我一眼行吗?”
“行啊。”安和当真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有一眼,又低头继续绣着。
云庆:“……”
云庆想到了一个让安和停下的理由。
云庆:“明日就是初一了。今夜可是年关呐。公主还记得今日要做什么吗?”
安和停下,想了想道:“去孙府嘛,我记得的。”
“对啊,孙宏权被我调回京述职,四姐邀我们过去吃年饭,时辰不早,咱们也该动身了。”云庆说着就从她手中拿走了针线。
安和想想也是,眼看要酉时了,赴宴若是去晚了,怎么也不太好。
只是手上这副绣样,是跟秀坊的大掌柜定下的几十种新年样式之一。按理只让她从中选十种样式,绣出来即可。结果她连日赶制出来了近二十几种,好在种种在坊里都卖得火热。其实她已不必再绣,也没人催她,可安和想着多绣一副样式,多赚一种钱,能多解云庆一分忧。
这阵子秀坊的生意简直是蒸蒸日上,安和觉得必是多亏蒋络。其实,坊里的绣品早已不似起初,要靠蒋络强卖给姐妹了。蒋络搞了一些所谓“北国绣艺、燕京风情”的噱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听是北燕的样式,很是新奇,一时趋之若鹜,每日登门求购的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新年之际,需求甚大。
蒋络已经开始筹划年后要在京里开第二间铺子了。前两日差人给安和送来的分红,已近千两,安和已经命张诚年后抽个空,假借个商人的名号给黑甲军送去呢。
眼前这些绣品样式,在安和眼里已不是绣品样式,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安和虽不愿离开这些“银子”,可今日是年关,她不得不离开。
陪安和回了卧房的云庆拄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兰锦为安和更完衣。待安和坐在妆镜前,云庆觉得兰锦要为她戴发钗了,便将兰锦屏退,自己凑到安和身边。
兰锦离开,安和便只好自己去拿绑发的发带,却被云庆阻止。
安和疑惑地看向她,就见她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娟帕,娟帕包裹着什么东西。
“今天就别戴旧钗了,试试新的。”说着云庆打开了娟帕,里面一柄镶坠着靛蓝宝石的精致银钗亮了出来。
云庆嘴角浅笑,将银钗递到安和面前,“宝钗赠佳人。”
安和十分意外,看着做工精细的银钗,光是那颗宝石,想必都价值不菲。她避开银钗不看,对上云庆黑眸,心中七分感动三分心疼。她不禁心道:云庆哪里来的钱?这些日子云庆一直在为黑甲军军费一事操心,俸银都支空了,竟还想着给她买发钗。
安和不欲扫云庆的兴,高兴地接过发钗反复看了看,又仰头对云庆,满脸欣喜道:“有劳长公主为小女子戴上吧?”
云庆自然乐意效劳,接过发钗。
面朝铜镜而坐的安和,能看到云庆为她戴钗的认真模样,好似总觉得不够好一般,反复戴了好多回,云庆才终于满意地抬头,与镜中的安和视线相接。
安和含羞轻问:“好看吗?”
云庆眸中带光,定定道:“这种事,公主根本无需问。”
不经意扫到了安和未着一物的耳垂,再看安和白嫩的手腕,云庆随口问了句:“公主好像许久不曾戴钗环玉镯了,是不喜欢了吗?”
安和闻言眼神有一丝躲闪,“冬日寒凉,那些金银玉石之物,戴着冰的很,不舒服。”
云庆点点头,“也是。”
安和离开了绣房,云庆就不催她去孙府了,又磨蹭了许久,二人才启程出了府。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断,还能闻到淡淡的□□味,安和才当真觉得有了过年的感觉。然而,这个佳节,未能让安和有太多的幸福之感,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忧伤之意。云庆见安和脸色不好,以为她累了,便轻握了她的手,让她靠着车壁歇息片刻。
二人一下车,便见到了一脸不耐的孙宏权。
“怎么才来???”孙宏权叉着腰,对云庆抱怨:“我好不容易回京一次,你没接我就算了,来家里吃年饭,都如此姗姗来迟。”
云才不理他,将安和扶下车。
孙宏权一见安和,立刻换了笑脸,“公主别来无恙。”
安和也笑着与他招呼,“孙将军好久不见。”
孙宏权又往二人身后瞅了瞅,问云庆道:“吴嬷嬷呢?”
云庆揶揄道:“你是想见他还是怕见他?”
“嘁。”孙宏权不屑,“我怎么会怕他呢。但是,”他又笑着看向安和,“我也不想见他,我只想见公主。”
云庆搭了他的肩膀将他揽走,“公主你就不要想了。”
孙宏权立刻听出了什么,好信地低声问云庆:“你与公主……”手上两根食指相对比划着,“嗯嗯嗯了?”
“啧,”云庆赶紧捂住他嘴,回头看了眼安和,生怕安和听到下不来台。
“看来是了!”孙宏权顿时责道:“你不够意思!”
云庆白了他一眼,“我与公主如何,要对你够什么意思?”
孙宏权“嘁”了一声,“那日图水河畔,你明明跟我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搞得挺伤怀的,今日却满脸桃花,一副抱得美人归的恶心模样。”
云庆给了他一拳,威胁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可叫吴俊了?”
孙宏权满不在乎道:“你以为我真怕他啊?”
吴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怕吗?”
孙宏权登时汗毛竖了起来,回首对吴俊讪笑两下,“你去哪儿了?刚才怎么没见你。”
吴俊不以为意,“现在见到就行了。”
孙宏权嘿嘿两声,拍了拍吴俊的肩,“晚上不醉不归呀?。”不经意看到了吴俊身后一副生面孔,“这小子是哪个?”
张诚忙拜道:“在下张诚,公主殿下亲卫。”
孙宏权看向云庆,得到云庆确认,哈哈笑着冲张诚走去,搭上张诚的肩,“那你今晚可得陪我喝两杯。”
张诚胆怯地向云庆、吴俊及安和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三人并无救他之意,只是笑着看他被孙宏权拎走了。
云庆看了看安和面色如常,应当没听到孙宏权胡言乱语,小小放心了些,领着她进了府去。
孙府的仆人大多被放回家过节了,府里人手不足,年饭便由孙茹一手包办。安和见她忙碌,带着兰锦一起来帮忙。
可孙茹和兰锦都不肯让她搭手,怕她染了一身烟火气。
安和抗议,“庖厨之事,我也是懂的。”
孙茹便拿来一盘桔子,笑道:“此蜜桔甚甜,公主去给小梓她们送去吧。”
安和就这样被支开了。
云庆与孙宏权此时正在书房聊着。
云庆:“我未问过你意思,便将你调回京述职,心里可有骂我?”
“我知道你是让我回来看看老爷子。要不是借你这个由头,我可拉不下脸回来。我谢你还来不及,干嘛骂你。”孙宏权有些感慨,“很多年没回来了,连福儿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云庆:“老爷子还是想你的,这回你就多顺着他些,少与他拌些嘴吧。”
孙宏权不以为然道:“改不了了。我们父子,这辈子就这样了。诶,不要说我了。你与公主如何了?”
云庆明知故问:“什么如何?”
“心意相通没?”孙宏权不自觉地咧嘴笑起来,“何时明媒正娶,摆酒设宴,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啊?”
云庆无奈,“公主尚未与我明说心意,我还不敢想那么多。”
“嗯?”孙宏权很是无语,白了一眼云庆,“够了啊你。公主看你那眼神,含情脉脉的,瞎子都瞧得出来她对你的心思,你还要什么明说心意?若是她对你无意,会助你平叛?还帮你从刘垚那偷什么城防图,呵,换了我都未必会帮你偷。”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晓,可我……”云庆些许犹豫道:“哎,我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她不说,我始终没底。”
孙宏权:“那你直接问嘛。”
云庆撇撇嘴,没说话。
“你是不敢问吗?”孙宏权拍着腿大笑起来,“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之事。”
云庆被他嘲得轻轻蹙了眉。
孙宏权笑够了,“你就说你们抱没?”
云庆匪夷所思,“为何要说与你听?”
孙宏权:“嘿,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帮你分析战况呢!”
云庆无奈,肯定地“嗯”了一声。
“亲没?”孙宏权继续问。
云庆还是觉得别扭,“我能否拒绝你的好心?”
“不能。”孙宏权拄着头十分无所谓道:“你就别害羞了。若非是你,我才懒得操这份心。你别忘了,我曾经在玉海楼也是备受姑娘们欢迎的,风月之事,我可比你懂。”
云庆只好没好气地道了句“没有”。
“光抱不亲?”孙宏权简直难以置信,他心道:女子果然不似男子,矜字当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果然不能二更存稿唰一下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