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云庆醒来后,觉得头昏昏沉沉,很不舒服。她回想了一下,昨夜并未喝很多,竟然这般难受,关键是,她连怎么回的营帐都不记得了,更别提宽衣解带,卧榻酣睡了。
云庆按了按额角,意图清醒些。想必昨夜都是安和照顾她的,只希望她酒后没有太失态,令安和为难。
但很快,她发现今日的安和有些特别,好似不太敢看她,神色躲躲闪闪的,同她说话也是说完就走开。难道昨晚她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安和不快?
直至用过朝食,云庆忍不住了,拉住又要匆匆离去的安和,疑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要安和如何说?安和犹豫一番,左思右想,最后,对着云庆指了指自己的脸。
云庆仔细瞧着安和所指之处的脸颊,什么也没有呀。
“不是,”安和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是你的脸。”
云庆挑着眉毛眨眨眼,一脸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脸,“沾了脏东西?”
安和有些失望,“你不记得了?”
云庆学着安和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脸,意图想起什么,然而却是徒劳,茫然地问道:“究竟是何意?”
“……”安和无奈,“算了,什么都没有。”
回程时,吴俊到驿馆取回马车。云庆上车前看了眼跟在车后的张诚,问吴俊:“你看他如何?”
吴俊凑过来禀道:“这小子身手勉强可以,得练一阵。”昨夜吴俊就看出云庆并不待见这个张诚,便问:“殿下既不喜欢他,为何允他所求?”
“公主确实该有个亲卫了。”云庆想了想又道:“而且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我更放心些。”
……
泰昌叛乱一事,在小皇帝一道“不许再查”的圣旨催促下,总算在年末尘埃落定。
而此前云庆长公主被刺杀一事,也随之有了定论。逆贼刘垚在刺杀事败后,救走了刺客与安和公主,便可证明此事主使并非北燕,而是刘垚。至于牵涉其中的安和公主,乃是受逆贼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安和公主在郡王府时,为平叛获取了重要情报,可谓立下大功。因此,安和公主之责,朝廷不予追究。
逆贼刘垚则因谋反、刺杀长公主、对陛下大不敬、逾制等等事由被定下十大罪名,与一干从犯,择日处斩。
……
云庆近日公务似乎有些劳神,又开始早出晚归,虽然相见时,必是和颜悦色的,但安和总觉她似有些难事。直接问她,她必是报喜不报忧,于是安和叫来了张诚。
安和:“你常与吴俊他们在一起,可知近日长公主为何事烦忧?”
张诚:“长公主殿下应是在为军需军备之事劳神。”
“军需军备……”安和小声默念了一句,她想起来了,前几日在黑甲军营吃烤羊,曾有人无意中谈起过,只不过后来被张诚岔了过去。安和疑道:“黑甲军的军需不够吗?”
“不能简单地说是够或不够。”张诚为安和解释道:“黑甲军因之前平叛一事,有所消耗,但朝廷的补给却迟迟不到。现在又逢冬月,将士们要换棉衣棉褥,取暖要有薪碳,膳食得有肉米,年关将近,又要备好慰劳银钱,总之,等等事宜,需要银钱之处甚多。”
安和:“朝廷为何不给补给?”
张诚:“户部说国库空虚,连军饷都拖着呢。”
安和心中生疑,大周有这么穷吗?“是只拖了黑甲军的军饷,还是各州驻军都有拖欠?”
张诚面生忧色:“虽说是各州驻军皆有拖欠,但属下听人说似乎黑甲军的军饷拖得最多,恐有故意之嫌。”
安和有些意外,“长公主的军队,朝廷也敢怠慢?长公主不知晓吗?”
张诚:“长公主殿下应是知晓的,想必也派人去户部催过吧。但公主你想啊,户部说没钱,天天催也是没钱,催也没用。”
安和摇摇头,“不对,国库充盈与否我虽不知晓,但这事儿必是有人故意为难长公主。”她心中琢磨,户部尚书不过二品,怎敢与长公主作对,他身后是何人?皇帝必不会为难云庆……她突然想到一人,“难道是那位国相季甫?”
张诚:“这……属下就不知了。”
安和想了想,回内室取来公主宝印,又将一些值钱的钗环首饰吩咐兰锦包起来,一起拿给张诚,“可能要你帮我做件事了。”
张诚拱手,“殿下尽管吩咐。”
安和:“拿我宝印,将我俸银支取出来,再把这些首饰当了,换成银两,然后给黑甲军送去。”
“这……”张诚有些犹豫,掂了掂宝印,“俸银都给了黑甲军,殿下平日怎么办?”
安和:“我人在长公主府,饿不到,冻不着的,本来就用不到银钱。”
张诚又掂了掂首饰,“可女子最爱不过钗环玉镯那些,都当了呀?”
安和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又小声自言自语般道了句:“我最爱才不是这些。”
张诚起初只以为云庆长公主与安和公主交好而已,后来成了亲卫,在长公主府里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早就明白了这两位公主是怎么回事,虽令他意外不小,但又莫名觉得也不错,很快就习以为常了,甚至看久了还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张诚听完安和这句话,顺口就接了一句,“知道了,殿下最爱莫过于长公主嘛。”说完才发觉自己嘴快了,抱着一堆东西就要跑。
安和被他一句话说红了脸,可有话还没交代完呢,又把张诚叫住,“别人若是问起银钱何来,随便编个商人名头,不要提到我。”
张诚应下,麻溜出了素园跑远了。
兰锦笑着凑到安和跟前,“殿下这是将所有身家都给了长公主呢。”
安和含羞地哼了一声,“连你也揶揄我。”
但安和心知她的俸银,加上她那点首饰,于黑甲军所需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如何能弄到银两,还要源源不断地弄来银两呢?
兰锦为暖炉添上新炭,与安和闲聊道:“殿下听说了吗?那逆贼,就是那个郡王,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泰昌王死了……虽突然但也是意料之中,安和心中并没有特别大的起伏,看着窗外略显阴沉的冬景,反觉有些唏嘘,这当算自食其果吧。她感慨一声,问了句:“何时的事?”
兰锦:“就前两日,说是在狱中饮了毒酒,畏罪自杀了。”
毒酒……安和想了想,被关在牢中的人,哪里弄得到毒酒,想必是有人安排的,至于是谁……已不重要了。
门外有仆人来报:“长公主殿下请公主去一趟中堂。”
中堂是会客之地,安和赶到时,见云庆坐在主位上,面色阴冷,下面跪了一大片。
跪着的,都不是府内的人。为首的是位紫袍的男人,方脸横眉,虎背熊腰,但头上却生出不少华发,虽是跪姿,却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他左后跪着一位妙龄女子,玉面娇容,衣着缎袄,倒是有些受惊的模样。
云庆对紫袍男人道:“我所提议,卫国公可有异议?”
紫袍男子即卫国公蒋远,他面色决然:“臣无异议。”
身后的女子不干了,哭唧唧地扯着紫袍男子的衣袖怨道:“爹爹,你平日可是最疼我的,怎能答应这种事呢?!”
卫国公咬咬牙,无言以对。
“国公既无异议,就这么办了。”云庆对左右命道:“将蒋二小姐绑了!”
“爹爹!”蒋二小姐挣扎着向父亲求救。
卫国公忍着愧疚,凛然道:“络儿,是爹对不住你,爹爹之过,要由你担,事了之后,爹爹再给你赔不是,你且先忍忍。”
这是在做什么?!安和赶忙走过去。
云庆面朝正前,并未斜视,却知道安和已经来了,便对蒋国公和蒋二小姐道:“公主既然来了,蒋二小姐就交给公主处置了。”
蒋国公看向疾步而来的安和公主,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位从北燕而来的公主照面,却未曾想,自己竟是跪姿。他自觉有些丢脸,本想避开眼,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这位公主一会儿,毕竟,之前他对这位公主的种种所为,并无真正的具象,如今才知道他曾经要下手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北燕公主……蒋国公起初是带着敌意看向安和,但很快,听着他的爱女唤他爹爹,身为人父,令他对安和又有了别的情绪,看着这位公主也不过是与他的络儿一般年纪,他心中叹了口气,眉面上又有了些许不忍。
安和这才明白,云庆是在追究她在行宫时被动了鞭刑一事。所以,当时那些人,是这位卫国公授意,而非云庆的意思。安和一时竟有些开心,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和不好表露喜悦。
卫国公对安和拱手解释道:“行刺长公主一事,臣受人误导,误以为是公主所为,如今得证主使乃逆贼刘垚。臣未经查证,便冒然对公主不敬,请公主责罚。”
卫国公虽在向安和请罪,语气可是一点没有歉意,仿佛就是受人逼迫,认罪是不得已为之。
安和不懂,看看卫国公,又看看云庆,“如此,为何不是国公受罚,而要罚在这位小姐身上?”
“臣虽想直接身承公主之怒气,但,”卫国公瞥了一眼云庆,有些无奈,“长公主殿下不允。”
“为何不允?”所为冤有头债有主,既是这位国公之错,干嘛要让其女来担,安和向云庆投去疑问的目光。
卫国公则答道:“殿下之意,公主乃女子柔弱之身,所受之刑,极其伤身,而臣皮糙肉厚,对公主不公,故而,非要选一位与公主相当之人。父之过,女代之,也不为错。”
当然,还有一层意思,云庆并未告知他。安和于她是何等存在,光是罚卫国公有何用,云庆非要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最宝贝之人受刑是何等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话说,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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