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未答泰昌王的问题,而是疑道:“郡王说正图大业,可我并未听闻郡王这里有任何动静。”
“公主以为本王在说大话?”泰昌王大笑一声,“今年秋猎,本王也是要参加的。只不过本王要猎的并非野兽,而是那小儿皇帝刘棕。”怕安和不信,又道:”不瞒公主,本王早已暗中调兵截围了那小儿刘棕的返京之路。刘梓固然不好赢,但只要先一步除掉刘棕,刘梓便不足为惧。毕竟她再无胞弟,一旦刘棕丧命,皇位必然旁落,这天下于刘梓也没什么关系了。”
之前只以为泰昌王是个狂妄之辈,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安和不觉地抓紧了被子,她十分忧心:云庆此时是否已经知晓泰昌王的计划,可有做好应对?若是她不知晓,当如何是好呢?
心中急转,安和面上努力保持平静无波,继续问道:“可陛下还有禁军,郡王要成事也不会那般容易吧?”
“禁军什么的,不堪一击。”泰昌王摆摆手,想了想,又道:“公主是对本王没有信心啊,哈哈,无妨,”他斜靠在左边扶手上,“很快公主就会知晓本王的实力。”
听泰昌王胸有成竹的语气,难道这回云庆当真要落入虎口了吗?安和焦急之下,扯到了伤口,不禁痛苦地“嗯”了一声。
泰昌王赶紧往珠帘里张望,趁机道:“刘梓果然狠毒,竟对公主一个女子下此狠手,当真无情。”
这话提醒了安和,看来她刺杀云庆一事,泰昌王当真了。在泰昌王眼中,她与云庆已成水火之势。若她能顺水推舟,借此与泰昌王走近,是否能帮到云庆一二?
于是安和故作愤恨道:“我与她本就无情,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此次刺杀,侥幸让她逃过一劫。下次,绝对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逃了,连我身上这一鞭子,我也要一并报回去。”
安和此言令泰昌王窃喜不已,在对付刘梓这件事上,他更加确信安和与他是友非敌。
泰昌王赶忙殷勤道:“公主要杀刘梓,本王也要杀她。不如公主这个心愿就由本王来达成吧。”
“这……”安和眨眨眼,“我的事,怎好劳烦郡王呢?”
泰昌王有些好笑:“公主怎的如此见外呢。本王早晚都是要除掉刘梓的,公主之事,不过顺便而已,何谈劳烦?”
“可是……”安和故作犹豫。
泰昌王:“没什么可是。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公主只需好生休养。若事情顺利,不出七日,本王便能帮公主达成此事。”
七日……这么快……
安和故作感激道:“既然郡王这般说了,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泰昌王嘿嘿笑道:“能为公主分忧,乃本王之幸~”
安和:“郡王搭救我于危难,又待我如此至诚,我总该为郡王做些什么才是。”
安和言辞恳切,泰昌王大喜,“公主若是当真有这份心,不如就答应本王从此好好留在本王身边吧。荣华富贵,本王皆能予你。”
安和轻叹一声,“我何德何能,能得郡王如此看重。”
泰昌王:“莫非公主不愿?”
“郡王误会了。我落得阶下囚的境地,却仍能得郡王青睐,简直受宠若惊,岂会不愿呢?我实在是感动。”安和故作拭泪,“往后,如蒙郡王不弃,我便全心仰仗郡王了。”
泰昌王如何受得了美人于他面前垂泪,还是个卧榻之上病弱的美人,连连保证道:“公主放心!本王断不会辜负公主心意!”说着还抬手轻轻拨开了珠帘,想瞧得更仔细些,却被屋外一声“殿下,有军情”给打断了。
泰昌王赶忙收回手,暗自告诫自己对待公主切不可心急,尴尬地笑笑,对安和道:“公主且好好休养,本王得空再来看望公主。”
安和十分善解人意,“郡王且去,大事要紧。”
……
泰昌王赶到议事堂时满面春光,得意洋洋,与堂下忧心忡忡的众人全然不同。
泰昌王于堂上坐定,开口道:“什么军情?”
堂下参将禀道:“黑甲军主动出击了。”
“哦?”泰昌王挑眉一笑,“刘梓果然按捺不住了。”
凡事讲求名正言顺,即便谋反也不能就明晃晃地说谋反。若师出无名,人心不向,那可是要败的。
泰昌王为他谋反找的“正名”就是:他本是个尽守本分的郡王,奈何云庆长公主欺人太甚,令他忍无可忍,只能揭竿而起,别无他法。
而最大的“被逼无奈”自然是云庆长公主带兵杀到他家门口,他再不反抗只能等死了。
可之前黑甲军行至泰昌郡西就不动了,这可不行,他必须要让云庆主动出兵,然后他再应战,方能显得他确实被欺负到家了。这样一来,云庆就成了无理的一方,遭众人所指,而他将得到天下人的同情。
于是,当“安和公主行刺云庆,后又被云庆囚禁”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欣喜异常,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立刻派人将安和救到郡王府,还故意传了密信给云庆,把安和刺杀她一事说成了是安和公主在云庆颠倒阴阳的淫威之下,不堪受辱,方行此事,而他泰昌王深知公主之苦,自然要救公主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出他所料,云庆没经住他的刺激,果然先动手了。
“既然黑甲军动了,我们也该动了。”泰昌王当即对众人道:“从今日起,泰昌郡王府,反了!”
当泰昌王造反的檄文呈到小皇帝面前时,小皇帝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茶碗,热水溅到他手上,烫的他嗷嗷叫。
众臣无奈,纷纷建议他立刻返京。
小皇帝任内侍给他敷着被烫到的手,倔强道:”卿等何惧?皇姐已经带兵征讨去了,不日便可平叛。”
季甫操着教训的口吻道:“黑甲军只有一营,一营最多千人。而泰昌反贼着有数万人之众。长公主固然擅于带兵,但敌我悬殊太过,也未必什么胜算。何况太平山所在离反贼太近,一旦黑甲军不敌,圣驾当危矣。趁长公主前方御敌之时,陛下当快快返京。”
小皇帝有些为难,“可是,皇姐会不会有危险?”
既然长公主故意将泰昌王逼反,自然有她的应对之策,季甫一点也不担心。他现在担心的是不赶紧回京,万一反贼杀过来,反倒害了他自己的性命。于是对小皇帝道:“长公主应是胸有成竹,陛下还是顾好自己,免得令长公主分心才是。”
小皇帝眨眨眼,有些不情愿道:“哦,那就依季相所言吧。”
于是众臣连夜拥着小皇帝踏上了返京之路。
……
泰昌王走后,安和心中烦乱,到底要如何帮云庆呢?可她现在连外面局势如何都不清楚。冒然问泰昌王,又怕生疑,可又该问谁呢?
就这样在屋子里躺着是绝对帮上忙的,于是安和忍着痛自行下了床。
小石进来看到,忙去搀扶:“公主怎么就下床了?”
安和故作无恙,“我已经好了。你说过我这只是皮肉伤而已,本就好得快。”
小石将信将疑,“可郎中说最快也要后日才会彻底结痂。”
“没有那么娇惯的。”安和对小石笑笑,“嗯……小石姑娘可知郡王在做之事?”
小石摇摇头:“我等下人,岂会知晓郡王殿下的事。”
想想也是,安和本打算从她口中得知些消息,看来无望,便道:“小石姑娘能借我一套衣衫吗?”
小石:“自然可以。”
换好衣衫的安和不顾小石的劝阻,借口屋内太闷,想出去散散心,看看郡王府的样子,便独自出了门去。
在郡王府内院走了一圈,想拽个人打探一下局势,可所见皆是低着头只顾忙自己眼前事的婢女和仆人们,恐怕也都如小石一般,不像是明白局势的样子。安和便打算去中堂和前院去瞧瞧。
这郡王府比云庆的长公主府大太多了,安和本是个记路的,可走了没多久她就快晕了。这里逾制之处甚多,比如有些屋宇的筒瓦用得是黄色,再比如郡王只能用七,而这里处处用九,九个屋脊兽、九级白玉阶、九尺朱漆廊柱。按制,这些统统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规格。
安和心道:看来泰昌王的反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绕着绕着,天色就暗了下来,安和也不知她究竟绕到哪里去了。正左顾右盼辨认着路,突然发现前面有个黑影闪过,似乎也在找什么。
安和直觉这不是郡王府中人,略一思量,悄悄跟了上去,但是她怎么也不如那黑影快。追着那黑影穿上一条高墙下极隐秘的小路,过了几道低矮的小门,再往前,一片漆黑静谧,并无人迹……看来,她跟丢了。
心想算了,对郡王府有企图的人也未必是她能用得上的。刚转身要走,却猝不及防地被黑影一把拽到了暗处。
黑衣人扼着安和的喉部抵在石墙上,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
呼吸困难的安和扯着他的手艰难地说道:“你……先放……开我。”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亮出了刀子,警告道:“你若敢喊人,别怪我不客气!”
安和忙点头示意她明白。
黑衣人缓缓松了手,安和捂着喉部强忍下咳嗽之意,急喘了几口气,才悄声问道:“壮士潜入王府,必有要事。不知我能否帮上壮士什么。”
黑衣人看了看安和的衣着,“不过是个婢女,口气倒不小。”话锋一转,冷道:“为何要帮我?”
安和壮着胆子道:“自然也有事希望壮士帮忙。”
黑衣人试探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安和也试探道:“我想托壮士帮我给家里人传个信。”
黑衣人眯起眼:“为何让我传?”
安和心里犹疑不定,这人到底能否信得过?
然而如今,她在郡王府中无一人可用,泰昌王反叛在即,等到她去慢慢找一个可靠又可信之人,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她别无它法,只能赌一把了。
安和缓缓道:“因为我猜壮士不是泰昌郡王的人。”
闻言,黑衣人哼笑一声:“让姑娘失望了,我就是郡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逐渐开学,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感觉会很寂寞。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