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庆这一拳,颇有些公报私仇的意味。
李乐桐一上来就将安和身份和盘托出,可见他完全不顾安和安危。此处若不是云庆,而是别的有心之人,李乐桐的做法无异于陷安和于危难之中。他若只是个无关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安和的兄长。他如此待安和,怀疑安和出卖他,又扯谎说安和偷盗虎符,可安和却为了救他宁肯受辱,他何德何能值得安和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云庆本就在安和那就憋得一肚子火,李乐桐又过来胡扯一堆,早令云庆厌恶不已,现在终于发泄出来,心里畅快多了。
李乐桐被云庆招呼的地方闷痛不已,连眨眼都扯着疼,双手被缚,又无法擦鼻血,只能任血唰唰往下流,十分狼狈。
“你要记住,公主就是公主,你不配做她兄长,你也不配有她这个妹妹。公主不会来救你的,你还是死心吧。”云庆冲顶着一脸血却并不服气的李乐桐笑笑,附耳低声道:“她不仅不会来救你,她还会长长久久地与我在一起,’天地不老,与我不分’的那种长久,不过可惜,你很快就看不到了。”
李乐桐听到安和不会来救他,就已经失了魂,他以为安和已经给他求过情,云庆是不会杀他的。可现在听云庆之意,他马上就要没命了,当即吓得腿发软,牙齿打颤,嘚嘚瑟瑟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至于安和与这女将军是否在一处,他已然无暇去想了。
但最终云庆也只是将李乐桐暂囚行宫,命人看好。
回去营帐的路上,吴俊跟在云庆身后,有些不解:”殿下当真不杀他吗?“
云庆望着漆黑的夜色,轻轻一叹:”他终究是公主的长兄。”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不顾及安和的意愿,她更不能做安和的杀兄仇人。
放是不可能放的,但杀恐怕也杀不得……只好先关着了。
……
翌日晌午。
云庆的营帐异常热闹,准确来说是吵闹。
“北燕欺人太甚!竟敢到我大周境内行刺。这次是长公主殿下,下次说不好就是陛下了。”
“是啊,此事必须给北燕教训!”
“听说那个安和公主也在当场。”
“果然是有异心之人,殿下如此庇护她,她竟这般以怨报德。”
“不如也抓了,反正也要发兵北燕,正好拿她祭旗。”
帐外有一声轻咳传来,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向帐门看去。只见云庆面沉如水,信步而入,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书案后的木椅坐下。
“你们不去打猎吗?都跑来我这里做什么?”云庆扫视帐中诸人。这里头有文臣,有武将,有云庆的人,也有不是她的人。
“殿下可无恙?”一位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拱手端详着云庆的脸色。
云庆靠坐在椅上,双肘搭在扶手,两手交扣于腹前,随意道:“我能有什么恙?”
时任兵部尚书的陶侣拱手道:“听闻昨夜殿下遇刺,我等心中不安,特地前来探望殿下。”
云庆:“你们耳朵倒是尖得很。”
昨夜之事,她明明吩咐过要保密,但因吴俊带去救她的侍卫大多是禁军,并非都听命于她,她早料到这密恐怕是保不住。
禁军左统领王任上前一步,“听说殿下已将刺客拿下,尚未正法。殿下不如将人交给我们处置。”
“王统领还好意思要人?啧啧。”刚才那位文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开口责问道:“秋猎安防,由禁军全权负责,王都尉可有尽心办事?”
“御史大人是何意?!”王任很不喜欢这位御史的问法,信誓旦旦道:“本官自然尽心办事,全力护卫陛下及在座诸位的安全。”
御史名为陆程,挑眉又问:“如此,请问北燕刺客如何进来的?”
“这……”王任一时语结。
另一位身穿甲衣的将领见状大咧咧地开口:“莫不是禁军给北燕贼人开了方便之门,放他们进来的吧?”
王任登时大怒,手指点着他,狠道:“你敢信口开河,污蔑本官!”
不知哪里又冒出一句:“恼羞成怒,王统领是心虚了吗?”
串通敌国可不是闹着玩的,王任气极,竟想要拔刀。
一旁的陶侣赶忙对吵闹的诸人斥道:“殿下面前,休要放肆!”
又一位身穿甲衣的武官上前一步,对云庆道:“虽然此次殿下有惊无险,刺客也已被拿下,但此事必要让北燕付出代价,否则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大周好欺负。”
“是啊。”几个在末位的武将闻言齐齐抱拳:“请殿下下令,发兵北燕!”
事不关己一般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云庆并不回应,而是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刺客是北燕派来的?”
一句话令在场诸位面面相觑,昨夜之事他们并未亲历,无甚凭据,总不能回答说是听来的。而且拿不出凭据便笃定是北燕所为,只会令人怀疑他们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甚至经云庆这一问,一些不明状况的人产生了“难道并非北燕所为”的疑虑。
陶侣想了想,开口道:“有人说看见安和公主持刀威胁殿下。若非北燕的刺客,安和公主怎会在场?”
“那他可看见公主受刺客挟持?”云庆不以为意,“诸位有所不知,昨夜是公主先受刺客挟持,我前去正是为救公主。所谓持刀威胁我,亦是被贼人所迫。公主始终未做任何有损于我之事,诸君莫要再将公主牵扯进来。刺客亦非北燕之人。”随后看向适才请战的那几位将领,认真警示道:“大周与北燕正值相和之时,不可妄谈战事。”
见云庆这般说了,被警示的几人好似明白他们的言辞有所不当,只好垂首退了回去。
长公主既然说了刺客不是北燕的,此事安和公主也是被迫的,相当于为此事定了性,帐内一时安静无言。
区别在于,有些人因相信云庆长公主,不复多言,而另一些将信将疑的人,只是苦于无实据,一时无法反驳罢了。
不时瞟一眼云庆的陶侣心道:明明昨夜在场的几个侍卫都听到了那帮刺客自称“北燕义士”,可现在云庆长公主却不承认他们与北燕有关,还说那些贼人的目标是安和公主,她只是去救人。看来,长公主这是要袒护那个安和公主。
只要这事与北燕有关,安和公主必受牵连,何况她昨夜还在场,更是有内应之嫌,恐怕日后再难于大周立足。为保安和公主,云庆长公主只能极力否认此事与北燕有关。
陶侣只好道:“既然殿下说行刺者非北燕之人,反是冲安和公主前来。不如让我等将那刺客审问一番,便知其背后真正主使。”
“人,我已经审了,尚未问出什么。”云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秋猎一年一度,诸君当及时行乐,这事待返京以后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
既然云庆长公主说返京再议,那就只能返京再议了。
看来这事已没什么继续讨论的余地,许多人已经纷纷起身,拱手告退。
而陶侣等人却仿佛知道此事尚未结束一般,依旧等在原地,并未离开。
果然,此时有一侍卫突然闯入,挡了众人出帐之路,高声向云庆禀道:“殿下,安和公主独自一人往关押刺客的行宫去了。”
那些已经成功被云庆打发的人闻言都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云庆。
原本以为此事暂了的云庆倏然蹙眉,握紧了扶手,如炬的目光紧盯那侍卫,质问道:“你是何人?”
这侍卫眼神闪烁,并不回答,却道:“安和公主私下与刺客接触,请殿下示下。”
陶侣趁机开口,神情颇为激昂,“安和公主竟与刺客私下接触,无论刺客与北燕有无干系,安和公主都有与刺客勾结之嫌,殿下切勿被蒙蔽,当立刻将安和公主拿下候审!”
陶侣之言,成功地引起了那些已经被云庆糊弄过去的人的共鸣。
有武官气愤道:“殿下待北燕公主不薄,这公主竟然这般背义,殿下莫要再护着她了。”
别人纷纷附议,“是啊,殿下当速速将安和公主拿下。”
王任也道:“殿下若不好与公主相见,卑职可替殿下前往。”
云庆眸中晦暗不明,神色冷冽,一言不发。
陆程见状,立刻对众人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公主前往接触刺客,未必就是要与之有所勾结。万一有什么内情、苦衷,是吧?我等岂能在此臆测,反令殿下为难。”
“依御史大人之见,我等当如何断定公主之意图呢?”陶侣假笑请教。
陆程:“自然是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也就是亲自到场去看看,便知公主有无与刺客勾结。
却没想到云庆突然开口道了句:“不必了。”
想来长公主有了打算,陆程便也不再说什么。
随后,帐中变得异常安静,众人皆默不作声,各怀心思地等待一脸肃然的云庆表态。
思虑再三,云庆知此事暂无它法,终是松口道:“将……公主与那刺客一同关了吧。待返京后再审。”
作者有话要说:催更是爱,我很感谢!真的,但是吧,我写文有个毛病,老是在想这句话是不是换个说法更好,然后就反复修改,导致时间耗得太久,成果就比较少一些,不够投喂你们啊。我尽量有空的时候多写一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