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季甫正陪小皇帝从承天宫去往御书房。
小皇帝:“季相今日怎的得闲有空陪朕去御书房了?”
季甫:“自是有事要与陛下禀报。”
小皇帝:“季相要说什么?”
“陛下还记得泰昌郡王一事,云庆长公主曾于陛下面前允诺向泰昌王登门致歉,以维护陛下在宗族面前是颜面,谁知长公主她却……”
小皇帝:“皇姐怎么了?”
“长公主不仅未行致歉之事,反而将泰昌王又打了一顿,还削去了他的冠发。”季甫一脸忧虑之色。
“啊?”小皇帝很意外,“皇姐为何这样做?”
季甫不直接回答,却问小皇帝:“太傅可同陛下讲过古时大将廉安的故事?廉安乃君主康之兄长,然其功之高,盖于主康,久之,不再将君主康放在眼里,常行僭越之事,最终将康放逐,自己取而代之。”
季甫边讲边看小皇帝神色,问道:“若陛下是君主康,当如何做?”
小皇帝摸了摸肥胖的肚子,眨眼道:“廉安有不臣之心,按律当斩。可他是兄长,那就绕他一命,罢其官,夺其权。”小皇帝看向季甫,“朕说的对吗?”
“陛下说的很对!”季甫十分欣慰地看着小皇帝,复又道:“那陛下可知长公主辱打泰昌王,是为何?”
小皇帝摇摇头。
季甫端着手,皱着眉一脸遗憾道:“长公主也未将陛下放在眼里啊。”
小皇帝不明白,“怎么会呢?最疼朕的就是皇姐了。季相何出此言?”
“泰昌王告的是御状,故而此事中间主理之人是陛下,长公主也是在御前承诺安抚泰昌王,可长公主言出不行,反羞辱郡王,使陛下在宗亲面前的颜面受损,岂非未将陛下放在眼里嘛。”季甫痛心道:“老臣知陛下与长公主手足情深,可陛下要知道人心是会变的。老臣想那廉安与康曾经也必是手足情深的。”
季甫的最后一句话是相当诛心了。
听完这番话,小皇帝就是再蠢也能听懂季甫的意思,不禁皱起了两道浅浅的眉毛,陷入了沉思。
当晚,云庆来到安禧宫。
一进到偏殿里,就见小皇帝脸色不好,往常一见到她,必笑呵呵地喊“皇姐”,今日不知出了何事。
云庆照旧与皇帝相对而坐,将牌谱交于一旁的内侍查验。
小皇帝见云庆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突然不满道:“皇姐见到朕,都不见礼吗?”
平日朝堂相见,或有臣工在侧时,云庆都是会见礼的,而夜间来陪皇帝打牌时是很私下的场合,是以姐弟的身份相处的,故而从未见礼过,小皇帝也从未在意过此事。
但现在小皇帝突然说了,云庆扫了一眼四周正行监视之事的内侍们,他们也在看着她,云庆有些不情愿地起身拱手:“见过陛下。”
“坐吧。”小皇帝冷淡地回了一句,才开始摸起牌来。
……
回府后,云庆听了吴俊关于安和又去了婉君那听戏的禀报,沉吟片刻,不知是否与那枚假虎符有关,但婉君为何会与假虎符有关?云庆叹道:“看来婉君那也要查一查了。”
吴俊:“婉君姑娘那人来人往,太过杂乱,恐怕很难短时间内探清。”
云庆自然知晓婉君那是最难探查之处,但她直觉婉君那是关键所在,“尽量吧。”
与吴俊议完事,从书房出来,路过素园,见安和的卧房已黑了灯,但绣房却亮着。
这么晚了,还在绣房?
许是最近落在安和身上的心思太多,云庆忍不住起疑,悄悄走过去,到半开的一扇窗前往里瞧去,却见安和只是趴在绣架上睡着了。
疑心消散,云庆却有些生气,府上的丫鬟婢女都是摆设,任安和趴在绣架上睡着,竟无一人来查看照料?点着灯,又开着窗,进了许多蚊虫不说,难保不受风着凉。若非她过来看一眼,今夜安和估计就这样睡过去了。
果然,一阵小风吹过,安和不自觉地缩了缩。
云庆无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来到安和身边,弯了腰将她托膝抱起。
照比以往,怀中人好似又轻了不少,身型也消瘦了许多。
云庆不禁在心中暗问:你到底在劳神何事?
安和本睡得有些发冷,突然被云庆抱起,有了些暖意,很是舒服,抓着云庆的衣襟在她怀里蹭了蹭。
就在云庆将她抱出绣房时,许是被凉风一吹。安和突然分辨出了这不是梦境,瞬间惊醒。立刻松了手,从云庆怀里挣扎下来。
理了理鬓发和衣襟,平复心绪,别开眼冷言拒绝道:“我自己走就好,请回吧。”
云庆紧盯着她,有些好笑地质问:“又非第一次抱你,何以这般抗拒?”
安和面无表情,“你我不该是这般关系。”
不知安和这是怎么了,云庆耐着性子反问:“那应该是哪般关系?”
安和:“应是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云庆被她气笑,抱起胳膊,没好气道:“公主真是健忘,前些日子还主动到我卧房与我同床而卧,现在又说应是毫无关系。公主当自己是什么?当我是什么?”
“就是因为你我都当自重,才不可再继续这般。”安和一脸决绝。
云庆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与你之间种种,皆是不自重?!”
安和:“正是。”
云庆尽力保持清醒,安和突然如此必有原因,耐着性子问道:“你在气什么?是有什么你不满意之处?”
云庆在想,是否因为安和发现了她在被监视,或是知晓了云庆前一阵因虎符而故意试探她。可那些都是她的职责所在,她身为大周的将军,必须那么做。
“我没有在生气。”安和面上淡然,十分为难地看着云庆,幽幽道:“我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女子,难道殿下你看不出来吗?我从一开始就未曾回应过你,我躲开你避开你,是你三番五次过来撩拨,以致我避无可避,只好勉强自己面对你。可我不想再继续如此。殿下,你…”安和顿了顿,敛眸恳求,“能放过我吗?”
安和说的平和,却字字如刀,直插云庆心口。
“好一个’从始至终都不喜欢’……”云庆咬着牙喃喃复述着,呵笑一声,一把攥住安和手腕,将人扯到自己面前,死死盯着她的表情,想看出一丝丝违心的破绽,可惜并没有,眸中瞬间怒意升腾,将安和抵到墙上,低吼道:“什么滋味你都没尝过,怎知喜欢不喜欢?!”
说罢便强硬地朝安和吻去,却在两唇即将相碰时,安和冷冷地别开了头,云庆的动作尴尬停滞。
安和的拒绝,使云庆恢复些许理智,眸中的怒意化为一缕哀伤。
良久,云庆缓缓松开安和,苦笑两声,垂首自嘲道:“你说的没错,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
直到云庆的身影消失不见,安和才迈着千斤的步子回到房间,颓然倚在门上,捂着脸无声大哭起来。
自答应要协助李乐桐的那一刻起,安和就知此一劫无论如何都只有一个“死”字。
她不知李乐桐能否成功,李乐桐不肯也不会向她透露从北燕带了多少人手。
若刺杀不成功,云庆不会放过李乐桐,阿爹阿娘也活不成了,她无法救他们,身份也会暴露,无颜再见云庆,只有死路一条。
若刺杀成功,她更对不起云庆,只能以命相赔,虽然贱命不足赔。
总之,一旦李乐桐动手,她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刘梓,抱歉。我本非你的良人,莫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能与你并肩的应是一个不会背叛你,配得上你的人,绝不是我。”
云庆连夜离开了长公主府。
日升日落,秋意渐浓。
安和每日都扎在绣房里,早进晚出。
兰锦端了茶过来,见安和在绣房里背窗而坐,拿着绣花针对着绣绷上只绣了一翅的仙鹤走神。
兰锦:“殿下最近怎的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与李乐桐见面以及被李乐桐吩咐所做之事,安和不会也不能告知兰锦。兰锦不知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一旦知晓了,成了知情人,将来必要被牵连。
安和看了看兰锦,摇头淡淡地一笑,“可能真的是悲秋吧……”
兰锦绕到安和身后,看着她绣绷上繁复又漂亮的图样,忍不住夸道:“殿下最近绣得真快,又好又快。”看到一旁已有数张成品,“这张绣完又可以拿去换钱了。就是太辛苦了些。”
安和顺口问道:“这阵子又攒了多少银两了?”
兰锦:“二百两有余。”
安和:“府上从北燕来的仆人,算上你,共有几人?”
兰锦:“八人。”
八人,二百余两,每人差不多可分到近三十两,差不多了。安和又问兰锦:“你知道秋猎之期吗?”
“前两日李嬷嬷还同我们提过呢,说每年秋分时节,皇帝陛下都要领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后宫眷属及一干皇亲到京北的太平山围猎,祈求第二年风调雨顺。”兰锦算了算,“离秋分也就还有十几日了。”
“对,快到了。”安和幽幽地说道。李乐桐的计划正在秋猎之时。想及此,安和心头一揪。
作者有话要说:心中默念八百遍,是为了之后亲亲抱抱举高高。
咳咳,我是说真的。云庆这家伙,不激一激她,啥时候才会把安和按在墙上强吻。
谢谢你们来看,没睡的,晚安安。起了的,早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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