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庆知道吴俊误会了她的意思,轻责道:“你乱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她并无异心。我刚才是在想那晚夜探我府,使细腰银枪那人。”
哦,原来云庆淡淡的态度不是对安和公主的,吴俊放了心,就说他家殿下不是不讲理的人。
吴俊:“上次谷老头说据他所知江湖上使银枪者众多,但细腰银枪他未曾听闻过。”
云庆:“恐怕这细腰银枪并非常规兵器,此人也非江湖人士。”
吴俊:“那北燕一行人还要继续监视吗?”
“当然继续。”云庆理所当然道:“公主没有异心,不代表其他人没有。”
吴俊明白,随后又道:“既然殿下已知公主并无异心,就别对人家冷冷冰冰的了。”
“我对她冷冷冰冰?”云庆有些意外,“你们原来是这般认为的?”
吴俊不敢与云庆对视,“那不然呢。”
云庆抿着嘴想不通,明明是安和避着她,不肯见她。揉了揉额角,罢了。
拐过一个路口,正好迎面遇上了从长公主府回程的孙茹车驾。
孙茹喜出望外,她正打算找云庆,碰巧就遇上了。
下了车马,寒暄过后,孙茹拉过云庆:“有一事我正想告诉你。”
云庆:“四姐请讲。”
自从孙老将军不许孙茹与季恂来往后,孙茹便闭门不出,季恂只好偷偷写信与孙茹,即便孙茹从不回信,季恂也仍坚持不懈,或说相思,或诉平常,再交给他早就在孙府内买通的传信之人,转交与孙茹。那日琼花玉海楼遇见走失的安和一事,除了他打算从安和那里打探消息的事略了去,其余皆说与孙茹知晓了。
孙茹又听兰锦讲了安和与云庆别扭的起由,料定多少与那日之事有关。便将她所知的那日季恂如何遇到安和,安和如何在屋内独酌,之后又是如何送安和回府等事细细说与云庆听了。
听罢,云庆恍然,原来那晚安和竟在琼花玉海楼。
云庆在黑甲军大营与器械师谷老头研究能爆出烟雾的弹丸时,见到谷老头柴堆旁有本破书,谷老头说是用来烧火的。云庆翻开发现是一本前朝的戏本,曾经听孙宏权提起过,说是已近失传,十分珍贵。
想着上次卿安苑着火那晚于婉君姑娘处匆忙离开,曾言要当面赔礼,正好将此戏本作为赔礼最合适不过,便与谷老头讨要过来。从五虎山赶回那晚,顺路赶到琼华玉海楼将戏本交于婉君姑娘,了了这桩事,便与吴俊回府了。
云庆心道:怪不得当时寻人寻的那般艰难,确实忽略了安和在玉海楼中这种可能。莫非……
本以为那晚安和是因为醉酒,才对她态度生疏。后来云庆也觉察到安和对她故意相避,但因得知了和亲的一些事情,这阵子云庆多少有些无暇顾及安和的心思。
醉酒也好,躲避也罢,直到听完孙茹所讲,云庆才反应过来安和是在与她闹别扭,而别扭的起因,她猜测必是安和在琼华玉海楼里见到了什么。
云庆:“多谢四姐,我知道了。”
孙茹见云庆了然的模样,知道云庆明白了她的用意,放心下来:“既如此,我就不多言了。”
云庆颔首,“四姐放心。”
又唠了些家常,孙茹告辞而去。
将走不远,吴俊追了上来,“四小姐留步。”将一块刻着“恩绣坊”字样的铜牌交于孙茹。
吴俊:“以后四小姐可直接命人将绣品送到百贾街市南街甲巷的恩秀坊,出示此牌,他们便会高价收取。”
恩秀坊可是大字号,有自家的绣娘,个个技艺高超,根本无需在外收取绣品。
孙茹惊讶地接过铜牌,不解道:“小俊你从哪里弄来的?”
“不是我,走的是殿下的面子。”虽然事情是吴俊出面托人办的。
孙茹想了想推辞道:“还是给安和公主吧,她也需要。”
吴俊冲孙茹傻笑,“公主自然有,不然短短几日怎会换来那么多银两呢。小姐你就收下吧。”
“可是……”孙茹总觉她的织绣还不足以到让恩秀坊开例外的地步,这么做不好吧。
见孙茹仍犹豫,吴俊解释道:“四小姐不必心有疑虑,朝中上下的丝线布匹常年由中州织造局采办,上下官员从中不知吃了多少暗饷回扣。这恩秀坊正是中州织造的私产,殿下说正好让他吐出来些,而且是接济军属,不为过。何况公主和小姐的绣品是给他们大掌柜过过眼的,他们大掌柜都说没问题。只是让他们出高价将可收的收了,又不是要以次充好,强压他们低头。小姐放心好了。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替我谢过小梓。”孙茹将铜牌放好,又看了几眼吴俊,嘱咐道:“小俊也要照顾好自己。”
吴俊笑着点头,示意记下了。
……
素园这边,孙茹刚走不久,宫中便来了人,传安和进宫。
安和问来传话的内侍可是陛下传召,内侍摇头,但却不说是谁,只说她去了便知。
容不得她多想,只好速速更了衣带着兰锦随内侍进宫去了。
森罗宫殿,甬道高墙,这还是安和来周后第二次进到皇宫里,但她并无太严重的陌生之感,毕竟南周的皇宫与北燕的相比,只不过规格布局不同,砖瓦颜色稍异,看在安和眼里都是一样的恢弘却冷清无生气。
一路随着内侍穿门走道,来到了安禧宫前。再往里就只准安和一人进入,兰锦被留在安禧宫正门外候着。
安禧宫内墙不似外墙那般高,又进了一道开在内墙上的朱门,绕过嵌着白羽仙鹤的影壁,安和进到了安禧宫的一处院子。
院子里有棵亭亭如盖的细叶榕树,树荫下有一穿戴华贵的女子正躺在摇椅上闭目纳凉,这女子就是季怜。
内侍生怕打扰到季怜,脚步极轻,到季怜跟前也是极小心道:“夫人,安和公主带到了。”
季怜眼都不睁,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见内侍与季怜通报,想必是此人召见,安和便对季怜行了请安礼,可季怜并无任何反应。
季怜不发话,安和没法动,所站之处也无遮蔽,日头正晒,不一会儿就一身薄汗。
又过了两刻,安和见季怜仍不发一言,便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召我进宫,有……”尚未说完,便被季怜打断。
季怜:“北燕的公主都这般不懂规矩吗?”
安和不觉得犯了什么规矩,许是周国宫里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她不知晓,便道:“贵国的规矩我不尽知,许是哪里冒犯了夫人,请夫人见谅。”
季怜对身边的婢女摆摆手,示意她去告诉安和哪里做的不对。
婢女得命上前,趾高气昂道:“见我们夫人,怎不行跪拜之礼?”
眼前这人连个封号都没有,只是个夫人。即便是皇后,非正式觐见时也无需行跪拜之礼。
“原来在贵国,普通嫔妃也可享跪拜之礼,是我无知了。”安和已有对方要刁难她的预感,虽不知缘由,但并不想惹出麻烦,便想着忍一时让对方顺了气也就过去了,于是屈膝对季怜行了跪拜之礼。
季怜终于睁开眼,不可思议般地问身边婢女,“她刚才说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婢女装作惶恐的样子答道:“她说…说您是…普通嫔妃。”
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季怜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刺耳。她从躺椅上站起,看向跪着的安和,冷笑两声来到她身边,“听闻你的府宅烧了,长公主亲自将你接了过去,还让你住进了素园。”
安和不明白,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这人怎么还拿出来说道。
季怜瞥了两眼安和,“怎么,在素园住了两天,便以为自己是长公主看重的人了?便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觉得日头晒,季怜又躲回树荫坐下,继续道:“看你远道而来,我不与你计较。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一是与你打个照面。毕竟你是为和亲而来,在京多日,久不见你说不过去。虽然你这亲和不和得成,还是另说。但不管怎样,面上你算皇家的人,我作为后宫之主,怎么也该多多照料你。”季怜故意加重了“后宫之主”四个字。“二是有些话要你记住。长公主让你住素园,是拿你当客,你最好清醒一些,莫要让我发现你对长公主有觊觎之意,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安和终于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了。看着与自己同龄,口气倒是不小,既非长辈,又无封号,本没必要与她多谦卑,起初尊她是出于礼貌,可她并非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
于是不经季怜同意,安和自行站了起来,可因跪得太久,双腿又麻又痛。
季怜见状十分不满,“让你起来了吗?真是没有规矩!”
安和揉了揉双膝,好不容易站稳,“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便告退了。”
“什么?!”季怜气不打一出来,这后宫之内可没有人敢给她冷脸看,“你给我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仙女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