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会议一结束,高栋的岳父李茂山向政法系统几家单位简单布置了工作,忙把高栋约到一间小会议室,合上门,沉声问:“邵小兵什么时候死的?”
高栋吐口气,舔舔嘴唇:“不清楚,估计是昨天晚上吧,还在验。”
“怎么死的?”
“说初步判断是自杀。”
李茂山眼珠转了下,双手交叉着,徘徊踱步几圈,抬头道:“这不太可能吧,王宝国死了才一个月,上回胡海平被石头砸死了,现在邵小兵自杀?”
高栋无力地点点头:“事情肯定是有蹊跷的。”他把昨天晚上收到邵小兵短信,又去他家找人的事说了一遍,道,“爸,现在该怎么办?”
李茂山坐下来,给高栋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想了整整几分钟,道:“现在王宝国案子查得怎么样?还有那个胡海平,你上次托人来市里跟我说,他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设计谋杀的?”
他们这级别的官员,怕电话被人监听,重要事情从不电话里说,高栋很忙,所以派人去市里专门转告他岳父。
高栋眉头紧锁:“对,这两起案子现在很难查下去了,陷入死胡同,有可能搞成死案。”
“胡海平的死你是以意外事件报上去的,知道他死内幕的人多吗?”
“这倒没问题,全是我自己人,他们嘴都很紧。”
李茂山应了声,又道:“现在邵小兵案子刚出来,你了解到的情况也不多,嗯,以后到底能不能破得了案也难说啊。”
“是啊,我就是担心这个。短短一个月,宁县公检法一把手全死了,胡海平案子正因为查不出来,我才按意外事故报上去了,这下如果再上报邵小兵自杀了,恐怕……恐怕省厅和部里不太会信,会认为我这边欺上瞒下。”
李茂山皱眉点点头:“这事确实很难让上面相信,而且这回三个人全死了,影响太大,我估计这事部里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肯定报到最高决策层。你这边处境很麻烦,很麻烦。”
“爸,我该怎么做?”高栋官场十多年经验磨砺,最近几年已经很少有问题需要老丈人给他拿主意了,但这一回他实在想不出对策。
李茂山道:“现在唯一的有利条件就是后天的民众游行。”
“你的意思是……”
“几万人游行比你的案子影响大得多,短时间你们市局包括省厅、部里的领导没工夫管你,游行后,按一般经验还没完,这段时间公安系统都会很忙,给你提供了一些喘息的时间。但你必须要抓住这些时间破案,如果等游行这波风平浪静后,案子还不明朗,恐怕会有大麻烦。省里领导我这张面孔还能为你说点话,但一个县公检法一把手全死了,必定惊动北京。如果北京方面下来问责,省市两级都保不了你。”
高栋咬着嘴唇,沉思片刻,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破案,这次对手我知道,反侦察能力很强。”
“不是能不能破案的问题,”李茂山手指重重点了点桌子,“抓到凶手要破案,抓不出凶手,你也要破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栋一眼。
高栋琢磨了一下,道:“如果……如果这三个死了还不算完,还有人死呢?”
李茂山道:“你不能让这种如果发生,一发生,你的仕途也算彻底走完了。”
高栋倒抽了一口冷气。
李茂山继续道:“你知道,两年后我正式退休,明年三月一过就要退居二线,让出书记的位子,你现在已经是市局副局长,再往上走的路全靠自己了,我这级别已经帮不了你太多了,省厅领导向来极其看重你,这才让你来破这棘手案子,如果案子越闹越大,收不了网,那你的竞争对手都会发难,省里领导也不会保你了。”
高栋深知事态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了,这次案子影响恶劣前所未有,如果不能限时破案,官场上的竞争对手一定会趁机发难。他现在还不满四十岁,虽然做官多年,但羽翼远未丰满,一旦墙倒众人推,自己被调去文职工作也极有可能。正当壮年时期,若被调往经文保处这类养老部门,想想就要吐血。高栋沉吟片刻,果断道:“我想后天下午就回宁县。”
“游行一结束你就走?”
“对。”
“游行结束恐怕还有很多扫尾工作,这么做会得罪刘市长。”
高栋冷哼一声:“不管了。姓刘的还没本事对公安系统我这级别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你也看到了,今天会上他要对游行镇压,就局长一人支持,其他人都不想直接表态站队。散步如果闹得不可收拾,姓刘的自己也难堪。我现在头上顶着专案组组长的头衔,案件到这地步,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破不了案才是对我的最大威胁。游行的事我的人都不参与,等后天一结束,我马上回去办案。”
李茂山想了想,道:“你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游行的事不管闹得怎么样,责任人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宁县的事要是弄不好,你们局长肯定不会帮你兜,只能把你扔出去问责。还是宁县的事为重中之重!”
“邵小兵死了我要不要今天告诉局长?”
“嗯,应该的,这样吧,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他也不敢说你什么。周二游行一结束,你马上赶回宁县办案。剩下的事你不用管,我会跟省里领导打好招呼,这案子系统内权且有范围传达,不要闹得太大,也给你留出时间早日破案。如果到时实在破不出,咱们再从长计议。总能找到个合情合理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