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旬旬“哦”了一声,很显然小姨回来探亲的事并不是个临时的爆炸性新闻,全家上下不知道的人恐怕也只有她而已。她倒也不生气,还是那个原因,谢凭宁没说,她也没有问,再加上并不和公婆住在一起,没收到消息也是正常。这世界上的事情太多,少知道一件事,就少操心一件事。
按说飞机已经着陆,出口处接机的广播提示也重复了一遍,可赵旬旬翘首张望也没能从熙熙攘攘的到达人群中分辨出小姨在哪里,不由得有些奇怪。
反观谢凭宁倒没有那么着急,他站在3号出口一侧,聚精会神地看着上方悬挂着的液晶电视。赵旬旬也顺着他的视线瞅了两眼,那是重复播放的一段房地产广告,以往谢凭宁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会不会小姨她老人家在里面迷路了,要不打个电话看看?”赵旬旬试探地问。
谢凭宁转而看着她,脸上仿佛有种微妙的古怪表情闪过。纵观谢凭宁,赵旬旬得承认她的围城不但有着坚实的基础,还有齐整的外墙。谢凭宁是很适合正装打扮的那种人,有些人白衣黑裤西装革履,看上去就像房屋中介,可这样刻板的一身在谢凭宁身上,就说得上赏心悦目。他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看,只不过五官特别端正,端正得就像按照“三庭五眼”的基准而生,加上举止得宜,话不多但简洁有力,声音低沉柔和。他在调往卫生局之前曾做过几年的耳鼻喉大夫,抛开医术不谈,在接诊的过程中他更容易取得患者的信任,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靠谱的,让人信赖的。三年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赵旬旬也不相信这样的男人会落到她的手里。
“不用,再等一会吧,她总是磨磨蹭蹭地。”谢凭宁回答道。
果然,话音还没落,他看着前方把下巴抬了抬,对赵旬旬说:“看吧,出来了。”
赵旬旬看到了一个体型偏胖的白发老太太,心里想,这小姨保养得真不如她婆婆。正打算上去笑脸相迎,没料刚走了一步,才发现谢凭宁的身体语言指向的是另一个方向。
他错开了老太太,顺手接过了身边一个妙龄女孩行李。
难道这是小姨家的表妹?
老太太在赵旬旬热情的眼光中渐行渐远,她听到丈夫低声对那个女孩说:“怎么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我都以为你报错了航班。”
赵旬旬的世界观又一次遭到了强烈的冲击。她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比刚才的谢凭宁还要古怪。
“这位是……小姨?”她扯出一个微笑问道。
谢凭宁点头:“这是我外公弟弟的女儿邵佳荃。”
小姨这才笑着打量赵旬旬,“你就是旬旬吧,凭宁的眼光果然还是那么好。”
这个回答很有长辈的架势,要是对方直接说:“你就是外甥媳妇吧”,赵旬旬估计会一头撞死在机场大厅里。因为这个被称作“小姨”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比赵旬旬还要小上几岁,神采飞扬,漂亮得咄咄逼人。
赵旬旬只能笑着回应:“对,我就是赵旬旬。真没想到小姨原来那么年轻。”
小姨说:“其实我比凭宁小六岁,不过没办法,他虽不情愿,但辈分在那里,凭宁,你说是不是?”谢凭宁避而不答,领着邵佳荃往外走。“外婆他们已经到了酒店,就等你吃晚饭,估计该等急了。”邵佳荃站着不动,说:“哎呀我还走不了,我们取行李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
“行李?”谢凭宁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大号行李箱,这才注意到她刚才还说了一个词——“我们”。
邵佳荃才想起似乎忘了介绍,她回头挽起身后不远处那人的手,一脸灿烂地对谢凭宁和赵旬旬说道:“这是我先生……”
赵旬旬明白了,原来大驾光临的谢家长辈不仅有小姨,还有小姨夫!
那年轻的男子之前一直在低头查阅他的手机,赵旬旬并没有留意到他,只当是个路人,现在他站在邵佳荃身边,对“外甥夫妇”露齿一笑,赵旬旬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想了想忽然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想对方的视线正好也停留在她身上,她顿时有些难堪。虽说爱美之心人兼有之,但朋友夫不可渎,何况还是小姨夫。
身旁的谢凭宁好像也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他应有的礼节,这才朝对方点头示意。
原来他也不知道多了这样一个亲戚。不过赵旬旬还是佩服他沉得住气,他并没有问关于小姨什么时候找了小姨夫的问题,而是看着邵佳荃说道:“行李能马上找到吗?”
邵佳荃说:“估计不行,八成是登机的时候航空公司的工人把行李分错了,我们还得留下来办个手续。”
谢凭宁看了看表,“我和你们一块去问问。最好能尽快赶回去,知道你回来了,大表哥他们一家从县份赶上来,他儿子明天要上学,吃过晚饭就得坐车走,还有姨婆也大老远地过来了,都是因为好久没看到你,想一家人聚一聚。”
“我知道。”邵佳荃也一脸的着急,“但是我们刚才问过了,负责办理遗失行李登机的人换班吃晚饭去了,估计得等一阵才能回来,总不能扔下行李就走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小姨夫说话了,他拍了拍邵佳荃的肩膀,“要不你们先回去,我在这等着就好,让一家老小等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那件行李也是我的。”
“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这里?”邵佳荃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想也没想就拒绝。
那男子也反手抱着她,笑道:“傻瓜,要在一起大把时间,哪里差这一会。”
一旁的赵旬旬和谢凭宁在这样的浓情蜜意之前都不由得感到一丝不自在。谢凭宁清咳两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这样,旬旬,我先把佳荃送回去,你能不能先留下来陪着……他把行李的事处理好,我尽量赶回来接你们,如果这边提前办理好,你也可以打个车,你知道酒店在哪吧?”“啊?哦!”赵旬旬只能应允。年轻的小姨夫笑道:“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人陪着?况且我在G市待过几年……”
谢凭宁打断他,“你是客人,再怎么着也不能把你单独撂在这。实在对不起,如果不是家里的人一半今晚赶着要走,也用不着这么着急。”
邵佳荃看上去还有些不情愿,但毕竟是思亲心切,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不舍地交待了几句,随着谢凭宁匆匆先走了。
他们两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只剩下赵旬旬和初次见面的小姨夫。她没想好第一句该说什么,索性先笑一笑,对方也笑着耸肩。赵旬旬心里想,这究竟算什么事?难道除了她没人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就算出于礼节,为什么不是身为“外甥媳妇”的她先陪着小姨去赴宴,谢凭宁则留下来陪小姨夫办理行李挂失手续,至少这样避免了两个陌生男女面面相觑,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不伦不类的长辈,这实在不像谢凭宁这样靠谱的人做出来的事。只可惜赵旬旬习惯了对谢凭宁听之任之,惟命是从,第一时间驳回他的决定并非她擅长的事。莫非谢凭宁考虑的是只有他和邵佳荃先赶回去才算是一家人团聚,这倒也说得过去,但并不能改变现在气氛诡异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