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析津城中的耶律宁一定想不到,这莫名其妙的大雪,也让他头疼异常。
千里奔袭,他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全都指着朝中秦须倾心尽力运筹调运,这一场雪,可是也给秦须身上加了不少重担罢?
此时他离析津不过一百二十里,一百二十里……
尉迟决不禁往窗外望去。只消占了析津,那十六州便全在囊中了。
中琰,你也便能回来了……
只是那析津府上,还有个人,一个让卫靖和他心里不停挂念的人。
尉迟决握拳,靠上椅背,重重吐了口气。
他此次出征前。卫靖再三叮嘱他,若是两军交战出什么意外,一定要把卫淇好生带回来……
正兀自想着,却有将士叩门来报:“将军,守城士兵带来几个人……说是。说是当年七公主的陪嫁宫女!”
尉迟决眸子一下睁开,人也站了起来,望着那将士,“人呢?”
那将士禀道:“底下的士兵们拿不准是真是假,却又不敢轻易拒之不纳。便直直送来这儿了,说是让将军您自己看!”
尉迟决登时大步往外走,“带我去。”子望着门侧那配刀禁军,身子瑟瑟发抖。
待尉迟决进来,那禁军士兵忙道:“将军,就是这几人了。”
尉迟决点点头,那士兵又冲那几名女子道:“这便是尉迟将军了,你们先前说是七公主身边的人,那就证明给将军看。”
几个人一听这进来地男子是尉迟决,本来僵着的脸色立即软了下来。其中一人趋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块玉,急急递给尉迟决,“尉迟将军,公主说了。您看了这玉,就该信了。”
尉迟决接过那块玉。仔细瞧了一番,见那玉确是卫淇身边常年佩的,心中便信了七分,可还是疑道:“析津城内外戒备森严,早就不许人随便出入了,你们几个是怎么出来的?”
那女子眼里含泪,道:“将军有所不知,本来宁王殿下是要送公主出城的,可公主打定了主意,死活要留在殿下身边,只求殿下将我们几个送出来,好让我们将来回天朝去……”
尉迟决胸口一紧,他没想到耶律宁会想送卫淇走,更没想到卫淇会不愿意回天朝!
那女子还要再说什么,可却欲言又止,眼睛望向尉迟决身后的士兵,咬了唇将话咽了回去。
尉迟决心中明白,回头遣了那几人退下,又挑眉看着那宫女。
她见厅中除了尉迟决就没外人了,才又摸出一封信来,低声道:“这是公主让我们带给将军的,公主有言,她与将军相识已有十四年,还望将军看在这多年地情谊上,好生看看这信罢。”
尉迟决皱眉,接过那信,想也不想便拆了看。
是卫淇的手书无疑,只是那短短几句话,却让他胸口大震。
手捏着那信,恨不能将纸撕碎了!
他知道卫淇自小被宠惯了,自是娇纵任性,可他却不明白,当此危急之时,她又如何能写出这种信来给他看!
尉迟决黑着脸,也不理会那几个宫女,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外面雪花飞到他脸上,倒是一下将他冰得清醒了些。
那封信……
若是他攻城,耶律宁必与析津共存亡,而她……定与耶律宁共存亡。
尉迟决胸口怒火翻腾,咬着牙站住,竟想不出能将卫淇怎么办。
眼下析津根本进不得人去,要怎样劝卫淇……
黑眸蓦地一闪,也并非全无可能!
脚下步子一下快了起来,现如今能入析津,能劝卫淇的,就只一个人了!
上京皇宫内,萧氏脸上无了往日慵懒神色,只是冷着脸,看着身侧的闵念钦,一言不发。
闵念钦神色若常,不紧不慢道:“在下先前所说的话,还望太后能考虑一下……”
萧氏眉头弯了弯,“眼下天朝重兵压境,南十六州连连失守,就算此时派你回析津府,那又有何用?万一……那你岂不是白白送死?”
闵念钦垂目,道:“太后是想看着析津城门被破,而后天朝禁军占了南京道,再朝北直上,一路攻来么?”
萧氏闻得此言,不由一惊,“你……难道你去了,竟有什么法子不成?”
闵念钦挑眉,看着萧氏道:“和宁王殿下比,我对天朝禁军地了解要多上许多。若是我去了,或许并没得胜的法子,可若是我不去,那宁王殿下一定是要败了!还望太后此时能以大局为重,让我回析津府去……”
萧氏不语,转过身去,一个人想了良久,才回头望着他,轻声道:“既如此,我便依了你。可是……”她眼里忽然泛起了点水光,“你这番去了,自己可要好生保重!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马上回上京来,千万不要耗在那里……”
闵念钦看着她那神情,不由愣住了。
她……会为了他,流泪?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六章
自接到北境传来的捷报之后,天朝朝中人心便一天比一天激昂,人人都道那北十六州不日便可再回天朝境内,竟没人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放眼朝中,唯一一个面不见喜色的人,便是秦须了。
尉迟决在前方攻池略地,他在后方督运粮草。
国库那点家底儿,秦须心里明镜似的,只够速战速决,经不起拖。
北国眼下天降大雪,阻了耶律宁后方的援兵,也让天朝禁军的粮草在路上耽搁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