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阴沉一声不吭,知道又着了容楚的道。
太史阑唇角微微笑意,那是骄傲——容楚太了解康王的惜命自私,稍稍出手,便让愚忠的曹某,看清了康王的真面目,顺手便解决了这个难题。
果然曹森吾对康王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道:“殿下,刚才那一抱一踢,下官已经偿还了您的恩惠。想来殿下也不需要下官再拼死相护,下官告辞。”说完对康王一躬,也不理会容楚太史阑,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容楚不过笑笑,太史阑眼神倒挺欣赏——她欣赏有风骨有原则的人,不管是敌是友。
康王冷哼一声,低声道:“不识抬举!”他身后一名护卫忽然低低道:“殿下,要走便趁此时,容楚不敢毫无缘由这样乱箭射死您。只要冲到院子里,随便抓一个人做人质,咱们就可以离开!”
“我看他敢!”康王烦躁地跺跺脚,却也知道留不得,“护住我,走!”
护卫们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叠盾牌,护在康王面前,一边向外冲,一边大喝:“康王殿下在此!你们当真要挡路?让开!”
与此同时,容楚冷冷一喝:“射!”
弓弩齐射,利箭如雨,黑色的箭矢在厅堂中呼啸冲撞,携着冬日静海的寒风。
一声长啸,康王身边那两个高大护卫,同时出手,揪住康王高高跃起,瞬间越过飞箭攒射范围,落在了梁上。
箭哧哧而过,其余护卫各出武器,将箭劈开,那些箭被劈开后,忽然都弹出爪钩,钩在了那些人衣服上,嗤啦之声不绝,那些人的衣服都被撕裂,露出里面薄薄甲衣金色的经纬。
此时正过午后,光线明亮,日光从院子射到厅内,照得那些人内里衣服一片金光闪耀,院子里众人都觉刺眼,忍不住闭上眼睛。黄万两忽然大叫:“金丝筋!东堂金丝筋!”
大多数人茫然,不知道“金丝筋”为何物,但听见“东堂”两字,不禁都色变。
康王护卫,是东堂人?怎么可能?
此时堂中弩箭飞射,众人眼睁睁看见有些箭已经射到对方那金丝内衣上,但都在触上的那一刻,诡异地一滑一扭,擦身而过。
黄万两伫立院中,冷然道:“金丝筋是东堂的一种奇异出产,十分珍贵,至今难以辨明这东西是石是藤还是金属,能根据锻造之法的不同,打造不同物体。软武器、饰物,甚至衣甲。共同的特性是韧、滑、弹性极佳,刀剑不入。”
顿了顿,他又道:“这是东堂皇族豪门才能使用的东西,我还从未见过普通护卫能配备金丝筋甲……或者,这些本来就不是普通护卫?”
众人默然,看向康王的眼神又变。
南齐皇族,身边有东堂护卫,甚至是使用金丝筋的护卫,很明显,他已经勾搭上东堂皇族。
叛国……
两个字从众人心头流过,一时都觉得浑身寒栗。
梁上康王看见护卫露出内甲,听见外头黄万两的大叫,脸色也大变,跺脚道:“叫你们别穿!”
底下一位护卫冷然抬头,面具下眸子森然。康王给他眼神一瞪,只得悻悻闭嘴,心知自己穿了两层宝甲,不让人家穿,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让开眼光,有点着急地对那人打个眼色——可以出手了!
那人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啸音,声音节奏古怪。
梁上左边的呆滞高大男子,浑身一震,忽然放开康王,凌空下扑!
剑光如匹练,自紫红横梁上飓风般卷起,四面帷幔猛地向上一扬,发出细微割裂之声,剑气光寒耀人眼目,整个厅堂温度都似忽然下降几度。
剑光初起,刹那便到太史阑眼前。
他的目标是太史阑。
容楚却早已将太史阑往身后一推,手指一扬,数十枚雪亮如薄叶的小刀飞出。
那些小刀如落雪的柳叶,在看似沛然莫御的剑气中浮沉,穿刺入剑光的缝隙,逆行而上,准确地不断击打在剑身上,再被剑身不断地击飞,在半空中划开一道道华丽的轨迹。
厅内叮当之声不绝,因为太快,听起来只是一声“叮——”长剑被不断击打,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变化,呼啸电闪,眼看便要抵达容楚胸膛——
连太史阑都张大眼睛,下意识推开火虎扑过来——
容楚却在这要命时刻忽然回头,对她温柔一笑,道:“看!”
他话音未落,已经触及他胸膛的剑忽然一顿,随即,爆开!
是毫无预兆的刹那爆开,仿佛天地间隐藏着一个透明神秘人,忽然持无数利器,将百炼长剑劈碎,无数雪亮的碎片四面爆射,炸开一轮白底金边的炫丽太阳。
这一幕震到众人失色失语,眼睁睁看着那些碎片擦容楚胸膛而过,已经划裂他的衣衫,只差一分便判生死,当真险到极点。
懂武的禁不住倒抽凉气——很明显容楚以无数飞刀破了这凌空一剑,他的刀不断击打剑身,对长剑造成连绵不断的震伤,最终长剑在抵达他胸膛前一刻,内部创痕扩大,再也承受不住外部剑气,自行崩裂。
说起来简单,但刹那之间,要计算清楚对方剑气的力道,还要计算清楚该出多少飞刀才能达到这个效果,甚至还能稳稳拿捏住分寸,让这剑恰好在到达要害之前自解,这难度……近乎于神!
而容楚把握大到剑临己身还敢回头,说明他确实已经计算好,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用看鬼一样的目光看着容楚。容楚神一般地破剑,却根本看都没看一眼,手撑壁柱,犹自深情款款问太史阑,“是不是很好看?”
看他那神情,似乎是故意这么来一场讨太史阑欢心,期待太史阑对他好容易变的戏法夸奖一二。
太史阑的回答是给了他一脚。
这个连生死都玩的家伙!
刚才连她都被惊得失去呼吸!
一脚还没踢出,她忽然看见一柄小刀,似一只漏网之鱼般闪了出来,直袭那人胸腹。
那出剑之人正在躲避自己炸开的剑的碎片,不妨这柄小刀忽然出现,已经躲避不及。
这才是容楚真正的杀手——他害人,从来都不止一招的。
那人身子向后急退,太史阑忽然一抬头——她觉得这身法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