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容楚低下头,就和女儿无辜眼神撞上。

    太史阑咳嗽,“那个……我想提醒你来着,他们该尿了……”

    话音未落,容楚腿一动,把儿子一挪。

    左半边大腿上,赫然也多了一摊地图……

    双胞胎就是双胞胎……

    容楚偏头看看小子,小子皱眉看着他,那眼神似有不满——看什么看?不赶紧收拾?

    虽然不满一月婴儿不可能有情绪表达,但容楚觉得就是这样,因为立刻,两个尿了他一身罪魁祸首,齐齐张嘴嚎哭。

    容楚吓了一跳——为什么被尿了两腿是他,哭却是他们?

    太史阑忍着笑,挥了挥手,婆子上来抱走两个孩子换尿布,又憋着笑请容楚去换衣服,太史阑这边本来就有他上次留这里衣服,正要叫他去换,忽然梁上扔下来一件长袍,随即周八憋不住笑声远去。

    容楚悻悻地去换衣服,回来时候脸色恢复如常,心情颇好地告诉太史阑:“我发现了,他们尿不臭!”

    太史阑忍笑忍得内伤,容楚倒毫无所觉,喜滋滋地坐下,继续刚才工作,顺手拿起一个单子。

    “你还用药……这是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劈手将药单子夺了去。太史阑三下两下将单子揉碎扔进垃圾桶,淡淡看了那个随身大夫一眼,大夫赶紧低下头去。

    “一些妇人用药,”她道,“你们男人不适合了解这个。”

    容楚瞟她一眼,又瞟了一眼桶里纸。

    当他傻子吗?刚才他还关心她下奶食物,也没见她羞涩。

    何况刚才只是一扫而过,他已经看见一两个药名,似乎是对促进外伤愈合有用补药……

    他没有追问,又细细问了一遍太史阑饮食住行,做了详细规定,顺手给了下人们厚赏,又处罚了几个他觉得不心,才叫人都下去。

    太史阑好笑地看着,心想容主母主持中馈很有天分,就怕以后盖个小房子娶他,不用仆人,他没啥用武之地。

    容楚也不理她戏谑目光,顺便叫苏亚把太史阑近公务拿来,开始代班。他处理公事迅速而且认真,日光淡淡照他长睫上,镀他半脸如金,侧面轮廓之美,难描难画,太史阑忽然想起现代那世看过狗血小说,说认真工作男人美,果然如是。

    她干脆睡下来,静静瞧着他睡颜,渐渐便意识朦胧。

    容楚自然知道她偷窥,却也不拆穿,她目光落他背上,背上似也觉得温暖。这个女子他身后,他便觉得天地安宁,而岁月静好。

    处理完公事一回身,便看见她身后榻上睡着了。

    天色大亮,一抹阳光穿堂入户,正照她脸上。

    容楚心中一震。

    之前他一直没有细看太史阑,因为太史阑一直有意无意地坐他侧面或者身后,避暗影中,此刻她倦极而眠,不可避免地被他看了个清楚。

    看清楚那一刻,他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难免心中惊涛骇浪,剧痛频生。

    她……怎么会憔悴成这样?

    她一向身形适中,不算清瘦,肌肤光润,神采摄人,然而此刻她生生瘦下一大圈,连颧骨都突了出来,眼眶也有些深陷,整个人毫无血色,连唇色都是白。沉睡时候,往日平稳沉厚呼吸也显得相对急促,一看就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他已经看过她近期食单,也问过婆子们她饮食量,看得出来她有努力调养,换句话说,已经调养了十几天,还是这样子,当初该是什么模样?

    到底什么样艰难,把一个底子极厚身体,摧残成这般模样?

    他知道她生产时正逢战事,也知道她府中曾有刺客袭击,应该就是她临产时刻,但就算这样,对她本人身体伤害,也不应该到这样地步。

    他沉默一会,起身,去寻了韦雅。

    “我不知道太史阑遇见了什么。”韦雅道,“应该说府中真正能知道这事不是我,我只知道她耗损极大,没有三五年很难调养回来。”

    容楚默然,忽然又道:“听闻我妹妹当时密道里。”

    “是。”

    “她哪里?”

    韦雅淡淡叹息一声。

    “我密道里救下她,当时不知道她是谁,因为她中了要命毒,我身边能解这毒人却还极东,我命人给她暂时维持着性命,当即送往极东。事后她醒来,我才知道她是你妹妹。”

    容楚皱起眉,容榕都险些身死,当时情境之险,可见一斑。

    “太史告诉我,两个孩子先天不足,你有心带往李家调养。如此,连同舍妹被救之恩,下此相谢。”他立起,一躬。

    韦雅退开半步,不受他礼,漠然道:“不必谢我,不过是家主意思。如果依着我,自然没这意愿。”

    容楚不过一笑,忽然道:“扶舟好么?”

    “家主闭死关,不见任何人,想来是很好。”韦雅淡淡答。

    “是吗。”容楚又一笑,“想来扶舟闭关日久,功力精进,身乾坤,目通天下,真是可喜可贺。”

    韦雅心中一震,盯住了他,“你什么意思?”

    “为他欢喜意思。”容楚神色从容。

    韦雅哪里肯信,死死盯着他。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朝廷乃至南齐厉害人物之一,很多事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说了,也不代表说就是他心中那个意思。

    这个人,除了对太史阑完全坦诚之外,其他人眼里,是遥远迷雾。

    “李家主愿意救治犬子小女,容楚深为感激。”容楚有意无意已经换了对李扶舟称呼,“不过想着孩子尚幼,便得离开父母,托庇他人膝下,虽然我和扶舟亲如兄弟,想着也难免心酸。”

    韦雅不答,知道他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只静静等他下面话。

    “心酸,以及,不安。”果然容楚这才说完。

    韦雅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们会暗害他们?我若要害他们,太史阑不时候,他们早死了无数次……”

    “稍安勿躁。”容楚淡淡道,“我信贤伉俪诚意,因为我孩子,本就是这天下重要凭依之一。”

    韦雅神色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