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眼注视着黑暗中海域,想着世涛苦日子,应该要到头了。
花寻欢也带了一批人过来,低声道:“海鲨尸体没有寻到。”
太史阑皱皱眉,海鲨中枪落水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两枪,虽然隔了点距离,她本人枪法谈不上精熟,可能没有击中心脏,但应该也是内脏要害,又从那么高大船落水,寻常人早该死了。
她原计划是杀了海姑奶奶,却意外发现海鲨那一刻,当机立断,选择对海鲨动手,就是因为她知道海鲨比较难缠,那种情况下,先杀海鲨,再挟持海姑奶奶才是对。
她做出了正确举动,却没有收获如意结果。
海鲨如果不死,那么终有一日还是带来麻烦。他缘何不死?太史阑想起他穿得鼓鼓囊囊袍子,他不会一年到头,身上都裹上了什么护身宝衣吧?
太史阑也不禁心中喟叹,纵横静海多年海鲨,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起码他谨慎便无人能及。
只是海鲨终究还是错了一件事,他太狂妄,认定自己出手太史阑就绝无生路,关键时刻没有巩固势力,反而放心离开静海,去赴一个他看来重要约会。
一个错误误一生,这一场约会,注定遥遥无期,似乎也注定会就此隐没无人知。
又一批人上了码头,是出去秘密搜索萧大强和熊小佳,面对太史阑微有些急切目光,他们微微摇头。
太史阑目光复杂——司空昱尸体也没有找到。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他落水,果然别有用意。铜面龙王已经落入了她视线,之前没有利益纷争小岛上,他们可以将彼此敌国立场忘记,但一旦回归静海,他存就会令她为难。
太史阑微微叹口气——就这样吧。
或许不久之后还会再见,彼时已是战场相对。或许此生作别,那桅杆一坠就是后一霎。
他还是有些恨她吧,所以举枪相对,故意坠海,要让她以为是她误杀了他。他用这样方式,让她狠狠地记得他,记得这一幕彼此相对黑色枪口和眼睛,记得曾有这么一个人陪她救她一路,后一刻因她坠落。
他是不是觉得她会轻易将他忘记,所以不惜以血色她心上镂刻一刀?
太史阑闭了闭眼睛。
这个别扭而……深情男人。
……
太史阑思绪从云天深处收回,这才有时间一一慢慢看过身后属下们,船上一番惊险,她没能也没敢一一去数自己亲信,远远看见苏亚已经觉得是滔天幸运,此刻从人群中扫过,她才愕然发现,重要亲信,竟然一个不少。
怎么可能?
不是她要低估自己属下能力,而是当时那情形,她一旦不,她属下必然成为众矢之,苏亚她们又倔强,万万不肯事急从权,玉石俱焚几乎是板上钉钉事。面对全静海敌意,他们有几分胜算?
她赶回静海,心知再怎么着急,该发生一定已经发生,要做也只有为她们报仇。然而当她做好了亲信残损、满目疮痍,收拾烂摊子心理准备后,却发现她们都好好,一切都好好,甚至比想象中还好。
苏亚触及她眼光,才想起忙碌一夜,一样重要事情没有报告,急忙上前一步,贴太史阑耳边说了几句。
太史阑身子一震。
站她身侧沈梅花和花寻欢,都清晰地看见,她们主子,一瞬间眼底光芒闪动,晶莹若珠。
花寻欢转过脸去,沈梅花却揉眼睛,揉了又揉,不敢相信——太史阑是哭吗?
她会哭?
夜风掠过,转眼太史阑眼色如常,脸容平静,沈梅花想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
“大人。”苏亚一脸急切,“今天国公刚走!就您到来前两个时辰出发!我们现马去追还来得及!”
“不必!”太史阑语气坚决。
苏亚却回头便走,“大人!这事我不能听您!”
“站住!”太史阑厉喝。
苏亚从来没听过她这样语气,惊得浑身一颤,站住了。
“容楚如果能等我,他如何不等?但有一分希望,他都会等到后一刻。”太史阑冷静声音传来,“他走,就说明确实已经一刻都不能耽搁。”
苏亚抿嘴,她知道是这样,可这要她如何心甘?
“他已经不是闲散悠游国公,他身负军国重任,来静海呆了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和冒险。他再耽搁下去,影响可能就是朝局和天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朝局有变他和我一样不能存活!他远赴静海帮我解决后顾之忧,难道我回报他就是儿女情长坏他朝局大事?”
苏亚默默垂头,众人都知道她说对,但心里却似被什么堵住,沉沉压抑。
这一对总被责任和天下分开情侣……
太史阑摸了摸肚子,其实她想自己马去追,好歹见他一面,可是近毕竟折腾得太多,肚子里小包子有造反迹象,此刻正隐隐作痛,她不敢再骑马,拿孩子冒险。
她相信容楚也是不愿。
她感激他为她做一切,所以她要为他好地照顾好小包子。
“走吧。回去休息。”她淡淡地道。语气没什么波动,可熟悉她人都听出她情绪低落。
她转身,看见天纪军正整束队伍,很服帖模样,目光微微一闪。
“这都是国公功劳。”沈梅花人语,忍不住艳羡,“我还以为我学指挥已经是一流水准,见到国公出手才知道天外有天,他就营里呆了三天,天纪那群崽子被整得鬼哭狼嚎,现指东不敢打西,指南不敢往北。啊!国公要是这多呆阵子……呃。”
史小翠啪地一掌拍她屁股上,沈梅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捂住屁股头一勾,难得地没有和史小翠针锋相对。
太史阑就好像没听见,继续向前,广场上人看她走过来,都恭谨地自发让开道路,看她上了一辆马车。
有人看着这马车,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才一拍脑袋,“哎呀!前几天总督马车不都是半开门,垂黑丝,让人看个影子吗?当时我们还说总督怎么风格变了,今儿可把门关起来了,又是原来风格了!”
“什么风格不风格,你傻了吧?”有人不耐烦地道,“没看见今天总督大人是出现海姑奶奶船上吗?海姑奶奶船可是从黄湾来。前几天那个总督大人,根本不是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