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阑难得地起了羡慕之心,觉得有内功真是件不错事儿,可惜自己经脉骨骼坏了,好容易调整得好一些,到这个年纪再从头练起,永远也别想有什么大成就,顶多强身健体罢了。
回头想想,南齐历代将军元帅,武功一道弱想必就是自己。
可这又如何?没有武功不妨碍她执枪上马,挥兵天下。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事,做南齐唯一不会武功大帅也不错。
“好了。”司空昱轻描淡写地收手,回头再灯下看那少女气色,虽然还苍白,但黑气已去,显然逃过难关。
司空昱也有点疲倦样子,运功驱毒看起来轻松终究也是费力事情,当先向门口走去。
外面人得了消息一股脑地涌进来,随即那妇人欢喜哭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太史阑听见脚步声,却是先前那个老渔民,带着几个年轻小子追了上来。
追上来自然是一顿感谢,又问贵客有什么要求,渔村能满足一定做到。司空昱摆摆手,道:“她中毒日子久了,伤了身子,我还可以给你们开个补养方子,也不用去静海城抓药,你们这边几样海物趁鲜了用上便行。”说着报了几样比较珍稀,理气补元海物。
老渔民搓着手,面有难色地听着,好半晌才讷讷地道:“公子爷,这海物若是往年也还不难,如今却是难呐。咱们这里,现连个虾皮皮都是海姑奶奶,谁家私藏海货,是要被绑上石头沉海……”
司空昱嗤地一声,也懒得和他多说。太史阑却忽然道:“老丈,你们岛上有多少人?”
“三千多……”
“岛主是海姑奶奶人是吧?他掌管整个水市岛,手下有多少喽啰?”
“三十个……”老汉咂咂嘴。
太史阑冷笑一声。
老汉也明白了她讽刺意思,急忙讪讪地补充,“可是他们都有家伙!”眼带骇然之色地回头瞧瞧,“有黑杆子!”
黑杆子是渔民对南洋简易火枪称呼。太史阑淡淡问:“多少杆?”
“七八杆呢!”老人声音低,“南水岸家二小子上次想留下点海货做成亲宴席,和他们抢起来,结果被一枪打断了腿,生生成了瘸子……”
太史阑又点点头,看了看老汉,没说什么便离开。司空昱跟她身后,诧然道:“你是不是想煽动他们起事?刚才为什么不说?”
“煽动也要找对对象。否则不过是打草惊蛇。”太史阑表情沉静。
她还有个原因没说,无论如何司空昱处于敌对立场,她要做,和他要做,根本上就是对立。她向来公私分明,不会敌人面前透露自己任何计划。
司空昱却似已经猜到她心思,忽然沉默,两人一路走回去,经过刚才那片沙滩,沙滩上沙像依然矗立,潮水沙像脚下盘桓。
太史阑停下脚步,看着那片沙滩,司空昱神情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站她身后一步。
太史阑忽然道:“塑得很好。”
司空昱一怔,随即神情一喜,试探着伸手,慢慢递向她。
太史阑又道:“明儿我也塑一个容楚,瞧瞧可比得上你手巧。”
司空昱手半空僵住。
太史阑已经大步走开。
她步伐干脆,起落无声,司空昱垂着头,看着眼前那一排迅速迤逦而去脚印,被潮水渐渐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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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丽京。
容府。
已经大半夜,外院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影来去,一副忙而不乱景象。
容弥“憩虎堂”内,容弥高居上座,脸色阴沉,将一封信愤愤掷下,大骂:“那个太史阑,真是不能夸她!瞧瞧她搞什么海天盛宴?一眨眼自个就陷进去了!”
幕僚们垂头,想表现出一点同仇敌忾情绪,却又忍不住想笑——是谁前几天抱着千里信乐颠颠四处炫耀,到处夸太史阑整治静海雷厉风行,收归军权手段奇妙,南齐自古以来少有之英杰来着?
“现可好了,居然被风暴给刮跑了!这一刮不得十万八千里?静海谁来主事?就算她能回来也得一年半载,静海怎么办?还有她自己,风暴,风暴啊!”容弥捶胸顿足。
幕僚们又垂头——老爷子除了肯夸夸太史阑从政功绩外,平常提起太史阑总没好气,今儿听着怎么这么着急哟?
“容楚!你是睡着了还是怎?”容弥口干舌燥骂了太史阑半天,才想起一旁一直一言不发儿子,立即转移目标。“太史阑和静海那边出事,你就打算看着?”
正低头将一封封密信比较阅读,神色淡定容楚抬起头来,一笑,“那么父亲,我现就去静海?”
容弥立即哑口。
谁都知道容楚现不能走,静海收归军权,丽京同样也要紧关头,容楚身为主管军事辅政大臣,上任后自然被康王派系视为劲敌,包括整个容府和容家派系,都康王和太后警惕注视里。
整个西局都动作起来,过去几个月里,朝中先后发生了几起不大不小事件,乍一看没什么要紧,几个户部主事喝酒误事啊,几个翰林评议国政啊,几个部曹小官贪污受贿啊,几个军官吃空饷啊,一开始大多数人都没有意,但容楚却提前警觉,将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小案子联系一起分析,发觉这是康王铺网之计,所有人看似没有关系,其实后都能指向三公和容府,到得后一旦“深挖余罪”,就能军政文三系统一,生生营造出三公“结党营私,窥视军权”之罪。
容楚发现了也不动声色,也没有立即进行反击,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安排了一条不被人怀疑渠道,给西局任副指挥使送去了一个美人,那美人身家清白,家中还薄有资产,嫁过来时居然还带着两个铺子,因此很受西局副指挥使宠爱,当即抬为姨娘。当西局将案情归拢一起,后关头即将审结,将所有指向三公证据都摆上朝堂开始后一击时,容楚只给三公送了一封信。
那封信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那美人,也就是西局副指挥使姨娘那两个铺子来历,千丝万缕,顺藤摸瓜,后竟然扯到了这案件案犯身上,一切迹象都证明,西局副指挥使才和这些案犯有牵扯,那铺子就是人家给他谢礼,因为分赃不均指挥使不满,才对合作对象下手。
指挥使被临堂一击,当即大叫冤枉,又说铺子是妾娘家所有,与他无关,要求对质铺契,谁知道铺契拿出来一看,这铺子几经变,后一次虽然是他妾署名,之前几次,却明明有他和案犯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