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聋哑也挺好,没法告状,娶回来正好当个摆设。后头要纳妾什么谁来管你?说到底,不就是冲着晋国公府嘛。”
“来来来,别争了,这事儿有好处有坏处,单看自己怎么取舍。还是老话,击鼓传花,轮到谁就是谁,这是天意,是命,到头来也怨不得别人。”
“来来来。”
咚咚鼓声又起。
花寻欢眼睛也鼓起来了,眸子里怒火升腾。
这算什么?
把太史阑当什么了?
这群低级下流混账小官儿,真要见了太史阑,跪下来舔她脚都不够资格!
太史阑倒还平静,她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顶多是那个“山野猎户聋哑女”身份受到侮辱。这不奇怪,世人爬高踩低,多有势利,不过人情之常而已。
只是这样一群人这样背后论人,心思又如此龌龊,实也恶心了些。
她悄无声息站起身来,将船停岸边,走上山坡。
这一小群人击鼓传花议定谁去追求国公府义女,自然要背人悄悄去做,离那边吟诗大部队有点远。
太史阑瞧见五六个男子坐一起,一人背对他们击鼓。所有人都蒙了眼睛,以示公平。
太史阑看看他们传花,是一截软滑红绸子。伸手对花寻欢招了招,道:“帮我找条无毒蛇来。”
这种天气蛇自然都冬眠了,不过这对于花寻欢来说不是个问题,她很找了条蛇来。抓手里甩啊甩。
她找蛇功夫,太史阑去了一趟园子那边,容弥正和一群文人墨客说话,老头腰间用银链子系着一柄如意状玉佩,据说是他爱物,从来不离身。
太史阑随意抓了个小厮,换上他衣服,去老头身边转了一圈,手指他腰间一抹,已经把那柄如意玉佩给抹到了手。
她拿了玉佩便走,僻静处把衣服给换回来,银白刺尖一刺,小厮便忘记发生过事,照常端着茶盘去那边伺候。
太史阑回来,看到花寻欢手中蛇,点点头。花寻欢无声一笑,上前一步,将落一个男子膝上软绸拿起,换做了那条蛇。
她武功高,动作,这些人哪里察觉,照样抓着蛇传来传去不亦乐乎。
太史阑无声走到击鼓男子身边,人间刺一翻,刺入那人手背。
那人一僵,太史阑趁机把他掌心里鼓槌拿下,塞进了玉佩。
她刺得轻,那人一僵便醒,刚恢复过来肢体还有些不灵活,手一撒,玉佩滑落,砸鼓边“咚”地一声,玉佩断成两截。
这时候传花人已经传了几圈,那条蛇被扔来扔去,终于醒了。
此时“咚”一响后鼓声一停,众人以为结束,都欢笑道:“看看是谁!”一边解开蒙面布。
拿到“花”家伙,捏捏掌心东西,笑道:“这绸子怎么越来越软滑?”解开面罩眼睛一低,蓦然发出一声惨叫。
那蛇被惊醒,又被声音吓着,张嘴就是狠狠一口。
那家伙看见蛇嘴里森然白牙一闪,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蛇!哪来蛇!”其余人此刻终于看见那条蛇,都惊得浑身僵硬,大家想着刚才自己传就是这蛇,登时浑身汗毛倒竖,有人当即弯下腰大声呕吐。
忽然有人冷冷淡淡走到他们中间。
众人惊惶抬头,就看见黑衣女子,面无表情走过来,细长明锐眼睛淡淡一扫,众人到嘴疑问话便忽然觉得不敢再说。
太史阑走到人群正中,将这几个人扫了一眼,伸手便扳起一个人脸。
那人瞪大眼睛,看着那条蛇缓缓爬动,再看看太史阑平静脸,不知道到底哪个可怕。
“听说你打算追求我?”太史阑看着他眼睛,“嗯?”
那人怔怔地望着她,拼命地向后缩想要躲避那条蛇,完全没反应过来。
太史阑丢下他,又捏住另一人脸,“或者是你?”
“啊……”那人挣扎,“你是谁……放开我……啊,蛇!蛇过来了!”
太史阑摇摇头,又端住一人下巴,“要么是你?”
“你……你是那个……”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骇地看着她,“国公府义女……你怎么能说话……”
花寻欢哧地一声笑,道:“义女?他们配?”
“都是歪瓜裂枣。”太史阑失望地对花寻欢道,“本来我还想着如果有个像样,我就拿来气气那家伙,如今瞧着,算了,气不着他还呕着我自己,还得被他笑眼光差。”
“这天下你到哪里去找能气到他人啊?别白费力气了。”花寻欢深有同感。
太史阑忽然有点怀念李扶舟或者司空昱。
她手一松,将手中男人扔倒尘埃,动作就如刚刚蹂躏过弱女恶汉。
一群部曹小官四仰八叉地仰头瞧着她,忽然觉得也许一切都错了。
这女子不是聋哑。
她也绝不会是山野猎户出身。
她不需要寄人篱下——养移体居移气,一个无需刻意便随时散发睥睨之气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这些部曹小官官位虽小,却久居天子脚下,见惯气势威重大人物,如今瞧着太史阑,只觉得她睥睨甚至还无人能及。
她是谁?
太史阑就像跨过一堆垃圾一样跨过他们,走开了。
这些人还傻傻看着她背影,如果不是那条蛇犹自爬来爬去,众人几疑做了噩梦。
不过他们噩梦刚刚开始——山坡那头起了喧哗,有人匆匆跑来跑去,似乎寻找着什么,忽然有个小厮经过此地,看见这里人呆呆,便过来看一眼,一眼之下便一声惊叫,“老爷玉佩这里!”
片刻之后,人便到齐了,容弥看见自己心爱玉佩已经断成两截,那脸色难看得像天边层叠霾云。
如果不是顾忌着这是客人,并且要保持着容府风度,大抵容弥便要咆哮了。
容府大管家阴恻恻地问几位客人,“不知道我们老爷玉佩,是怎么成为诸位手中鼓槌?”
“啊不是……不是……我们击是鼓传是花,可是忽然有个人……花变成了蛇……鼓槌不知怎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