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作者:天下归元


    太史阑早已带着花寻欢冷冷站到一边,花寻欢笑得抱肚子打滚。

    “尊贵、教养、体面、风度……”她大笑,“你们这些张嘴闭嘴都是这玩意小姐们,怎么不赶紧去照照镜子?”

    太史阑动也不动,她无需去救,这火龙本就不是真火,艺人想收就能收回,这些弱鸡们真是不经吓。

    人影一闪,湖边看风景慕丹佩掠了过来,一眼看见乱象呆了一呆,随即大叫,“别乱!别怕!这不是真火,大家安静下来就好!”

    可惜这些连门都很少出娇小姐,哪里禁得起一点惊吓,哭泣叫嚷,互相推搡,鬓横钗乱,狼狈万状也罢了,还有不少,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慕丹佩扶了这个救那个,也给搞得一身凌乱,白衣都变成了灰衣。

    她忙碌着救人,也没注意到站一边太史阑,太史阑做事一向随心,出手完了也不会特意留下来幸灾乐祸看战果,她瞟了乱糟糟棚子一眼,转身就走。

    刚才坐那些小姐中间,沾了一身脂粉气,她想散散步给吹掉。

    她是沿着湖边走,踩着湿滑湖石,低头看清冽湖水,风携着碎梅花从水面过,迎面而来时便带了清又馥郁香气。

    胸臆被这样风涤荡得透亮,湖边那些哭叫已经远了。

    太史阑正有些微微陶醉,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来得极,她身湖边石上,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砰。”一人狠狠撞她怀里。

    那人撞上她之后就迅速后退,随即冷笑一声,是一种计策得逞笑意。

    然而她笑意很凝结脸上。

    眼前人,并没有如她想象一般被撞入水中,她下盘坚实如磐石,还是稳稳地站石上。她正低了头,用一种没有情绪、却让人心中发寒目光,盯着她。

    太史阑盯着这个人,是一个婆子打扮人,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容府嬷嬷,因为她从来不认真看人。

    婆子接触到她目光,忽然开始发抖,随即想向后退,身子一挣没挣动,太史阑已经抓住了她。

    太史阑眼睛她身上一扫,确定她没有携带其他武器,随即对不远处花寻欢道:“看看四周,应该还有人。”

    花寻欢一个起落,便从湖边不远处草丛里揪出一个女子来。

    这女子衣着精致,披着羽鹤大氅,花寻欢手中瑟瑟发抖,大氅上羽绒挡住了她脸,只能看见一双震惊而畏怯眼睛。

    太史阑点点头,手一甩。

    “噗通”一声,那婆子被干脆地扔到了水里。

    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已经吓呆——她原以为无论如何会有一番逼问,或者还可以讨饶求情编造理由,谁知道这位如此凶狠,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扔了。

    “别……别……”当她看见花寻欢同样决断狰狞眼光时,上下齿关顿时开始打架,求饶话也说不周全。

    不过说也没用。

    “砰。”

    花寻欢有样学样,把她也给扔进了水里……

    太史阑倒怔了怔,道:“扔她干嘛,那婆子身强力壮,冻一冻不会有事。这娇滴滴小姐很容易冻坏,我又不想救她,湿了我衣服。”

    “我也不想救。”花寻欢答得很妙,“那就让慕丹佩来好了。”

    她跳上石头,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远处一条白影飞地掠了过来。

    可怜慕丹佩,永远万能救火队员……

    等她赶到,寒冬腊月下水救人,太史阑早已带着花寻欢,施施然上了一艘小船,去划船玩了。

    水很静,冷玉一般前方亮着,木板船桨划开清亮涟漪,似一幅微微皱褶画,画边沿,点缀着星星点点五色梅花,花瓣边缘,镀着一抹金色日光。

    景色很美,太史阑却难得地叹了口气。

    “寻欢。”她道,“我很烦。”

    花寻欢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比想象中还烦。”太史阑又补充了一句。

    花寻欢捧住头,从心底赞同这确实很烦,很不讨喜,但想着总归要劝一劝,勉强道:“现情况不同。等你做了国公夫人,自然你说了算,也不会有这些事……”

    太史阑竖起手掌,打断了她话。

    花寻欢住口,悻悻叹了口气。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花寻欢偷偷瞧太史阑脸色,她脸上初一点烦躁渐渐淡去,换了一种沉默而决然神情,是她平日里下了决定之后会有神色。

    花寻欢又心底叹了口气。

    两人都有心事,也就没注意船走向,不知不觉船竟然飘到了大梅园附近,隔着一道有篱笆山坡,便是今日男客们聚会之所。

    此时山坡上正有喧哗之声传来,隐约还有咚咚鼓声,有人大声笑道:“哎哟,来了来了,传传!”

    花寻欢站起身一看,一群少年正玩击鼓传花。她正有些纳闷这种闺阁游戏怎么会有男人玩,忽听上头几人笑道:“孙浩你别作弊,怎么每次都停李蒙这里?欺负人也不带这样。”

    立即有人道:“是嘛是嘛,怎么两次都是我?说,你不是偷偷瞧了作弊来着?”

    “这不是照顾你嘛。”又有个声音道,“奇了怪了,还说我欺负你。人家可是晋国公府义女,实实也是有身份了,和晋国公攀上亲家你不乐意?”

    花寻欢本来听得无聊要走,听见这句不动了,转回头看太史阑,太史阑端坐船上,面容平静,眼珠子光深幽幽。

    “照顾我,你怎么不照顾别人怎么不照顾你自己?”先前那个李蒙嗤之以鼻。

    “我背对着你们怎么作弊?咱们可是说好,击鼓传花,落到谁手里就谁去追求,怎么你还想赖不成?”

    “哎,你们别争了,说到底这真算好事,咱们这些四等部曹小官,真要和晋国公府攀上点关系,这一辈子仕途也就不愁了,真不知道你们矫情什么。”

    “也不是矫情。晋国公府攀上关系固然是好,可娶妻娶贤,也多少要看点真实家世。不然成亲时乱七八糟乡下亲戚坐满一堂,叫人脸往哪里搁?”

    “是啊。那位说起来要认做国公府义女,但谁不知道其实出身边境乡野,只是农家猎户?听说还有聋哑残疾,为人还粗鄙不堪……这样女子……唉,真叫人敬谢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