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爬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一路烟尘,他近期早早接到命令,要严守城门,严控各类人等出入,尤其晚上不许任何人进城,刚才他被人拿出把柄,左右为难之下,就想一边拖延一边通知城内五卫,最近的勋卫就在离城门不到三条街的地方,很快就到,勋卫一到,自然要擒下那些人,他再想法拿回那些财产证明。谁知道对方行迹若鬼神,竟然瞬间便开了城门!
人已经冲进城,现在再去通报自己就有重罪。黄大人叹息一声,挥挥手。
城门再次轰然关上。
而那一群人已经转过了一条街,在一个巷子口换马,进入巷子,巷子深处有人在等候。
先一步回京的赵十三。
“国公飞鸽传书令我在此日夜守候。”他开门见山地道。
披着连帽斗篷的人下马,月光下眸子深深,正是太史阑。
她冲城门而入,按照事先容楚的关照,在此和赵十三接头。
“我要去永庆宫。”她直接地道,“十三,你派几个脸生的属下给我带路,其余事你们就不用掺和了。”
“陛下已经出永庆宫。”赵十三提到景泰蓝眼神都稍稍柔和些,“太史大人你随我来,咱们先到景龙台附近一处房子里等着,那是陛下回宫的必经之路,也是离宫城最近的地方,那里地形比较特殊,你在那里才有机会混入陛下车驾。一起进宫。”
“三公能保护好景泰蓝么?”太史阑皱皱眉。
“我觉得三公还是可以相信的,”赵十三看看天色,“也就今晚,她没有什么力气来管太多,我们走吧。”
太史阑不知为何还有些犹豫,赵十三看她一眼,忽然道:“国公要我和你说,别想着撇开他,而且你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撇不开。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先尽力去做。”
太史阑瞪瞪眼,心想心思又被老远的容楚给猜着了。
她是有心想自己单干,好不连累容楚和他的晋国公府,不管容家势力如何潜在雄厚,毕竟是人家臣子,她干的杀头大事,不该牵连人家的百年富贵。
但容楚已经提前把话堵死,看样子她想单独走也不行,太史阑想了想,点点头。
确实没必要矫情,她和容楚的关系,宗政惠已经很清楚,宗政惠迟早要对她下手,而容楚也必定会出手干涉,这一团乱麻的关系永远也不会有捋顺的时候,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和皇朝的最高统治者对抗,听起来很荒唐。但却不得不为。太史阑跟随赵十三疾步前行,从京城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巷中绕行,心中却想着三公为什么要在今晚发动?
她昨天接到三公传书时,离京城还有数百里,要她如有可能,最好今夜之前赶到,她算着时辰怎么都来不及,幸好杨成家族势力庞大,竟然为她在短短时间内找到了几匹极品好马,她当即日夜不休赶路,在今天半夜赶回京城。
如今看来,是宗政惠终于要生了。太史阑万万没想到,宗政惠竟然真的迟了许久,一直迟到她回了南齐!
在她的想象里,宗政惠的怀孕如果真的有问题,应该也是会早产,而不是推迟。推迟意味着——这个女人比她想象得胆子还大,还疯狂!
她赶回南齐,原本是怕宗政惠生下孩子,坐过月子,就要对景泰蓝下手。按照道理说,就算宗政惠生了,是个男孩,短期内也不该对景泰蓝造成任何威胁,毕竟孩子还小。
但从三公急若星火的态度来看,宗政惠似乎比她想象中还急,难道她真的会还在虚弱中,就迫不及待对景泰蓝下手?
她又能怎么下手?
用什么借口来处理掉景泰蓝?
太史阑想着初遇景泰蓝的时候,他走路说话都不利索,身体里有暗毒,整天对着大胸流口水,两岁多了还要吃奶。
这完全是照着早夭的纨绔子弟方向来培养。
宗政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为今日的准备?
太史阑抿着唇,随着赵十三走了很久,赵十三的手下人对丽京道路之熟令人惊叹,总是能躲过各种暗桩和路卡,实在防备得滴水不漏的地方,就会很快出现各种“酒醉夜归的”“出门寻人的”“年老痴愚的”,造成各种纷乱,甚至还有到处游荡的夜莺妓女,撩拨挑逗,引得那些士兵方寸大乱,好让他们趁乱通过。
大半个时辰后,太史阑看见洁白的大街,大街东头一座宅邸,不大,在月色下静静矗立。
宅邸之后不远,可以看见宫城的广场。
“大约一刻钟后陛下车驾会经过这里,守卫宫门的勋卫会来迎接,勋卫不为三公掌握,所以到时候我们会制造一场纷乱,好让你趁乱混入。”赵十三对太史阑招招手,当先开了大门。
太史阑只带了花寻欢苏亚以及史小翠杨成先期赶回,众人鱼贯而入,院子里黑黑的,没点灯火,赵十三道:“这是先帝赐的宅子,离皇城近。当初晋国公府离宫城太远,先帝就赐了这宅子给老公爷上朝使用,不过现在已经很久用不着了。”言下便有些唏嘘。
他带太史阑走到厅堂里,点起灯火,椅子上有一些衣服。赵十三道:“进宫的人不能太多,顶多两人,这里有两套西局太监的衣服,赶紧换上。”说完避嫌走了出去。
太史阑犹豫了一下,按说应该带苏亚,最忠心最稳妥,但是苏亚脸上有伤痕,声音也有问题,一旦被人盘问反而容易露馅,便选择了花寻欢。
花寻欢十分兴奋,太史阑又叮嘱她不得开口说话,不得擅做主张。花寻欢都赶紧应了。
外头赵十三催促她们赶紧换,太史阑和花寻欢拿着衣服转过屏风进入后堂,后堂里黑沉沉的,没有点灯火,花寻欢进去后就急匆匆地脱衣,太史阑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花寻欢莫名其妙看着她,太史阑却只注目黑暗,沉声道:“谁?”
黑暗中一片静默,随即有人吁了一口长气,“嚓”一声微响,灯火点燃,后堂大亮。
后堂下首左侧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正用微微惊异的目光,将太史阑上下打量。
“怎么回事?”赵十三看见亮光发现不对,探头进来看,眼睛忽然一直,“……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