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天下

作者:路非

     王星相持,异星冲宵。光炫九州,剎然而隐——这是十岁的玉无缘在苍茫山顶夜观星象所语。

 
    那个神秘、令万民向往的天人玉家,那个所有玉家人皆活不过而立之年的天人玉家,是怎样的培养,怎样的天赋,怎样的努力,才造就了后来的那个玉无缘?
 
    那个如天人般的玉无缘啊。
 
    他的慈善、他的悲悯、他的使命……别人是算计这个天下,他却是为着这个天下而算。
 
    此时的战争、此时的流血不过是为了未来一个百年太平的天下罢了。那样飘逸如仙人的人,多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亵渎的人……实在不适合沾惹这个凡间俗尘,只是……不过一切为着天下黎民而已。
 
    印象当中,他一直都是无悲无喜、嘴角流露出一抹温文浅笑、飘逸如仙人般的人物,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竟也能让这个平淡如水、仿如谪仙的人刹然生出一同携去的决然!然而……只是一霎,只是一刹那。我不知道,当他取下风夕的鬓发时,当他沉静于金戈铁马中时,是如何最终决心的将手中那一抹青丝化为粉末。
 
    ……终于还是放手了吧,这短暂的一生中唯一一次心动想要抓住的一次……最终还是放手了吧。
 
    ——就如同他在高山亭上对风夕所说的那样,他不是高山,从来不是高山……他只是……玉家的无缘啊——即使,即使高山的琴音只有流水才懂得。但,他只是玉无缘……也只能是玉无缘。那个被外界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玉无缘,那个能够看透苍茫棋局的玉无缘,也不过是一个连自身命运也无法掌握的人——其实,哪怕、哪怕只要多一丝希望……他也不至于会把那唯一一次想要抓住的东西放手吧。
 
    风雨千山玉独行,天下倾心叹无缘。
 
    传出这句诗的人,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隐隐看透了他的一生呢?
 
    当他与白风黑息、皇朝、华纯然在八荒塔下第一次相遇之时,是否会料到,在许多年以后,正是他们彼此给予了对方最刻骨的悲喜哀乐,在彼此的生命融血渗骨。
 
    八荒塔下的相遇,那些不过总角之龄的对话,已经隐透出他们一生的轨迹。
 
    紫衣娃娃抬首透过枝缝仰望那高高耸立的八荒塔,以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语调道:“听说这八荒塔是整个帝都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连皇宫也踩在脚下!”
 
    玄衣娃娃却温文浅笑,道:“只有这里我还没有看过。”
 
    “因为这里凉快安静好睡午觉。”白衣娃娃答得干脆。 
 
    “纯然要做天下最美的女子,戴最漂亮的凤冠!”粉衣娃娃当下高兴的拍拍小手掌,确定目标。
 
    那时的乱世三王和未来东朝第一美人,也只不过一个想要站在至高之处俯视天下,一个只是要将未看过的看尽,一个只是想寻个清凉静地安睡,一个想要戴女子至尊之冠的总角小童。
 
    白玉娃娃却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竹林中的四个娃娃,哪一个是他要找的呢?或许去过苍茫山后便会知道吧。
 
    “还会见的。”
 
    淡然飘忽的嗓音悠悠传下,白玉娃娃从竹梢上起身,足尖在梢上一点,那小小的身影便飞向半空,眨眼工夫便不见影儿。
 
    ——很多年后,他们都各得其愿,也各失其有。
 
    八荒塔下的相遇随着时间长河的流淌而渐悄转黄渐悄流逝,最后烟消云散。
 
    当玉无缘轻渺的飘然远去,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已遥遥远去吧。
 
    无需呼唤啊,亦无需悲伤。有些人生无可恋,死为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