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我分析,即使有什么大事,宦兴波也可以控制场面,倘若连他都觉得有困难,我们担心又有什么用?"
"你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聂君摇摇头。
宦楣知道他骗她。
但她感激他,说实在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到了我这里,就不要再有烦恼。"
"再喝下去就不能开车了。"
"我知道你往哪里。"
"哪里?"
"弱水蓬莱西。"
总难不倒他,他总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宦楣闭上双眼,轻轻叹息一声。
她没有把所有的巧克力饼干报销,但的确独个儿喝光一瓶香槟。
还坚持开车,聂上游只得坐在她的身边护驾。
她记得很清楚是怎么回家的,她没有醉,女性惟有在十九岁之前醉酒尚可容忍,之后,凡事还是清醒点的好。
她跑进书房去。
她没看见宦晖,父亲背着她托着头独坐。
她过去叫他,他抬起头,宦楣蓦然发觉她父亲已经憔悴。
宦楣装作没事人似,在父亲身边站了一会儿,想说话,又觉得无话可说,静静离开书房。
她现在明白母亲为何极少同父亲交谈。
皆因不知从何说起。
宦晖一整夜把自己关在房内,他妹妹看到房门底缝那条光线整夜不灭,知道毛豆没有睡着。
眉豆也没有。
天亮时分她悠然入梦。
忽然像是置身一间大堂,排排坐满数百人,仿佛进行聚会,转眼她自窗口看见隔邻大厦失火,乌黑浓烟滚滚冒出,有人说:"疏散,疏散。"所有人站起来有秩序地向大门走去,宦楣忽然看见她母亲就在前面,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她连忙叫:"妈妈,妈妈,我在这里,不怕,不怕。"过去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惊而醒。
她睁开眼,看见许绮年站在床头。
"昨夜喝多了?"
许绮年笑吟吟,宦楣错愕地看着她,这人倒是恢复得快,没事人一样。
"你怎么来了?"
"帮令堂大人挑服装。"
"这个时候换季?"
"办喜事总得穿新衣。"
"喜从何来?"
"宦晖结婚呀。"
宦楣见状,说说就变真了,她跳下床来,"你呢,许小姐,公事不忙?"
许绮年答:"对公关部门来说,什么都是公事。"
宦楣笑,"钧隆真少不了你。"
许小姐也笑,"我就是要造成这种幻觉。"
"我洗把脸就好。"
"几时轮到你?"
宦楣一怔,"我?"讪笑了。
"我都听说你的男朋友一打一打的。"
宦楣转过头来,接下去说:"红黄蓝白黑俱全,是不是?"
的确有这么一句,许绮年非常尴尬。
宦楣套上衣裳,"闻名不如目见?"
许绮年连忙解嘲说:"是我造次,钧隆一连开除了好几位老臣子,我这张嘴要是不当心,迟早轮到我卷铺盖。"
宦楣问:"开除谁?"
许绮年说了几个名字。
都是陪宦晖进出与走得密切的那几个人。
看样子父亲是动了真气,杀无赦。
宦楣拉起许小姐的手,"来,我们下去看宦老太打算怎么治妆。"
宦太太在她的房间里,宦楣一进去,便看见满地满床满沙发的衣料,晶光闪闪,都抖了开来,一边站着两位绸锻店女职员,笑嘻嘻地极好耐心服侍,不时把料子往宦太太身上披搭,指出优点。
难怪许绮年要过去讨救兵,这样子挑到几时去,非得宦楣提点一两句,速战速决不可。
"眉豆眉豆,快来帮眼。"
她终于找到精神寄托。
宦楣决定乐它一乐,纵身跳过衣料堆中,扯起一块桃红嵌银线的羽纱,当沙里似,在腰间缠了几缠,整匹抖将出来,往肩膀上一披,再自背后把纱料兜过来遮到头上,双手合十,说道:我是蓬遮普的马哈拉尼。"
房间内几位女士笑得弯腰。
正在欢乐,有人轻轻敲啄房门。
宦楣一抬头,"毛豆,进来,我们替准新娘挑衣料呢。"
"眉豆,请你出来一下。"
宦楣只得把身上层层纱料拆下来,跟哥哥进偏厅。
她先发制人:"听说钧隆许多老伙计因你的缘故提早告老回乡?"
"眉豆,"宦晖答非所问,"我有事与你商量。"
他是严肃的。
"毛豆,你知道你可以相信我。"
宦晖开口:"昨夜父亲与冉镇宾去商议一件事情。"
"我知道,那事没有成功。"
"你猜到了?"
"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来。"
"我相信失败是因为叶凯蒂的缘故。"
"毛豆,别荒谬,冉镇宾不是那样的人。"
"我去会晤凯蒂。"
宦楣站起来,"毛豆,你过虑了,我知道你迫切地希望戴罪立功,但这不是正途。"
"我要查清楚。"
宦楣说:"凯蒂恨我俩入骨,你是知道的。"
宦晖叹口气,搓着双手。
"你几时担心过这些事?"宦楣笑问。
宦晖看一眼。
"如果被凯蒂辱骂一顿会令你好过一点,我代你做一次代罪羔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