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狼时刻

作者:吕天逸

D师大开学前,白阮搬到郎靖风大学附近的新家和他同住。

这个家离二中不远,白阮上班和郎靖风上课都方便,四室二厅地方也宽敞,住起来比白阮的公寓舒适,唯一的问题就是白阮家里那些兔宝宝不能无人照料。

白阮起初担心郎靖风会嫌兔宝宝们烦,提议平时各住各的,每周末见面,郎靖风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一定要白阮把兔宝宝们带来一起住。

兔宝宝们目前全部是灵识已开的状态,甚至比部分人类幼童都乖巧懂事,前段时间白阮职业病发?作,还选出几只最聪明的兔宝宝当小组长,小组长们管理本组的兔宝宝,不许它们调皮捣蛋。

想着兔宝宝们确实省心,白阮便忐忑地带着这群毛绒绒的拖油瓶搬了过?来,打算先试住一段时间,郎靖风不习惯的话他再?带着兔宝宝们搬回去,不过?兔宝宝们表现很好,两个月过?去了,郎靖风丝毫没流露出厌烦,还吸兔成瘾,经常陪兔宝宝玩。

白阮每周看两天晚自习,这两天他要晚上九点多才能到家,每次回家都会看见郎靖风变着花样儿逗兔宝宝玩,有一次他还变出原形把兔宝宝一只只叼到背上驮着满屋疯跑,美其名曰骑大马,白阮隔着厚厚一扇防盗门都能清楚听见兔宝宝们叽叽大笑的声音。

简直就是天伦之乐!

这周日早晨郎靖风惯例出门跑步,白阮则在家懒床到八点。

起床后,白阮用五分钟料理好兔宝宝们的牧草和饮用水,检查兔厕所时发现郎靖风已经清理过?了,便打开几个兔笼放兔宝宝们出来吃东西。

看着兔宝宝们吃饱喝足后,白阮变出原形,威严一叽:“叽叽!”

小朋友们集合!

小云朵们从四面八方跳过?来,有秩序地按照体型大小蹲坐成三排。

白阮:“叽。”

稍息。

二?十几只兔爪爪齐刷刷地伸向侧前方,四十几只兔耳朵贴伏在兔脑瓜上,是为白阮发明的兔式稍息。

白阮:“叽!”

立正!

二?十几只兔爪爪缩回各自的小肚子下?面,四十几只兔耳朵立得笔直笔直,是为白阮发明的兔式立正。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郎靖风拎着肉包子和瘦肉粥推门而入,他刚跑完五公里,头发被汗水浸得乌亮,汗珠顺着那高挺鼻梁直往下?淌。

白阮抬爪,搔搔毛绒绒的后脑勺,似有些不好意思,催促道:“叽?叽。”

回来了?快去洗个澡。

郎靖风就近去客卫冲了把脸,又往白阮身边扯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一坐,笑笑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管我。”说完,拿出一枚肉包子咬了一口,根本没有先去洗澡的意思。

——这是因为接下?来他眼前要发?生的一切都太他妈可爱了!

白阮仰着小脑袋看郎靖风,晃晃兔耳朵:“叽。”

那你不许笑。

郎靖风大概能猜到白阮的意思,保证道:“我不笑你们,就看看。”

白阮点头,转向集合完毕的兔宝宝们,拍拍两只前爪:“叽叽,叽叽叽。”

小朋友们早上好,跳跳哥哥要带领大家做早操了。

在白阮看来,做操一是可以锻炼身体,二?是能够培养兔宝宝们的集体服从意识。动物获得灵识容易,但能否得道成精却要看天赋与运气,这些兔宝宝未必都能得道,有些可能永远都只是聪明的兔子,而如果不从小给它们培养出服从白阮指挥的习惯,这么?多兔子可是很难养的。

兔宝宝们斗志昂扬,一个个都把绒毛浓密的小胸脯挺得鼓鼓的,齐声回应:“叽!”

白阮原地蹦跳,边跳边叫:“叽,叽。”

第一节,原地踏步。

随着白阮一声令下?,兔宝宝们也跟着原地蹦跳起来,三排白团子此起彼伏如风吹麦浪,一对对摇晃的兔耳朵看得人眼花。

郎靖风按捺着扑上去大撸特撸的冲动,手痒得不住搓自己大腿。

跳过四个八拍后,白阮停下?,威严道:“叽,叽。”

第二节,伸展运动。

语毕,白阮用两条后腿端坐在地板上,上半身直立,前爪和脑袋都拼命向上方伸展,伸展算一拍,收回算一拍。

白阮:“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兔宝宝们也学着白阮的样子端坐在地,努力举着前腿向上伸展,由于伸展得用力过?猛,一些掌握不好重心的兔宝宝失了平衡,接二连三朝后仰去,叽里咕噜地滚成一枚枚小元宵。郎靖风见状,忙俯身把翻倒的兔宝宝都拨弄起来,好让它们跟上白阮喊的拍子。

伸展运动做完,白阮继续发号施令:“叽,叽。”

第三节,蹬后腿运动。

……

就这样,白阮带领兔宝宝们做完了一套自己发?明的兔式广播体操,一套操下?来,兔子们没怎么样,郎靖风倒是被萌得六神无主,坐立不安,满心只想把白阮抓起来狂揉一通好过把吸兔的瘾。

体操做完,白阮开始给兔宝宝们上课。

兔宝宝们都开了灵识,懂得喜怒哀乐,比寻常兔子聪明许多,在这种情况下把它们从早到晚关在兔笼里未免有些不人道,所以白阮打算慢慢把家里的规矩和安全问题教给它们,这样当他和郎靖风不在家时兔宝宝们也可以出来玩耍,不至于在一闷就在笼里闷上一整天。

“叽,”白阮蹦跳到电视柜旁电源处,“叽。”

首先,复习昨天的知识点。

白阮将兔爪按到电源上,神情凝重?:“叽叽,叽呀。”

这个白白方方的电源不能碰,碰了会死。

语毕,白阮噗咚一声仰面躺倒假装过?电,四爪朝天不断抽搐,随即脑袋一歪,舌头从三瓣嘴伸出耷拉在一边。

“叽!叽叽!”哥哥!跳跳哥哥!兔宝宝们慌了,群情叽愤,上蹿下跳得像一锅煮沸的汤圆。

白阮一扑楞爬起来,安抚道:“叽,叽。”

哥哥没事,演给你们看的。

兔宝宝们齐齐松了口气,为检验防触电安全教育成果,白阮随机挑了两只兔宝宝,硬是把它们拱到电源边,考验道:“叽?”

碰碰?

两只兔宝宝唰地一扭头,离弦的弹力球般飞跳回大部队,坚决不碰电。

复习结束,白阮扬爪指向客卫:“叽叽。”

今天教小朋友们上厕所。

接着,白阮跳进?客卫,兔宝宝们兔贯而入。

客卫里是蹲便,冲水踏板也离地很低,适合身形娇小的兔子使用,白阮蹲在便池边叽叽叫着讲解上厕所的正确姿势,随即人立而起,用两只前爪按住冲水踏板,倾尽全力往下?一压……

哗啦啦的轰鸣声响起,天性敏感胆小的兔宝宝们被气势汹汹的水流惊得你挤我我挤你,耳朵根根直竖,组成了一大张密不透风的兔毯。倚在门口看热闹的郎靖风蹲下?,把这一大张兔毯从东摸到西,从南摸到北,那只大手摸到哪,兔宝宝们的耳朵就塌到哪,手一离开,那些兔耳朵便咻咻咻地弹立起来。

“叽叽?”小朋友们记住怎么上厕所了吗?白老师问。

一旦兔宝宝们学会使用人类的洗手间,屋子的异味问题就能彻底解决,此前白阮已教会它们每天用舔毛的方式简单清洁身体,还会定期给它们统一洗澡,所以兔宝宝们没有难闻的味道。

“叽、叽……”一些大胆的兔宝宝战战兢兢地应下?,目露畏惧地望着能招来雷鸣与洪水的冲水踏板,胆小的兔宝宝则干脆耷着耳朵怂成球,假装自己是颗元宵。

白阮也不急,怂是兔族的天性,很多事情都要慢慢适应才行。

“叽……”小朋友们不用怕……白阮话说到一半,忽然被郎靖风从地上拎起来,按倒在盥洗台上屈辱地露出白肚皮!

“叽、叽呀!”我这上、上课呢!白阮奋力踢蹬后腿。

“都在我面前卖萌卖一早晨了,找挨亲呢?”郎靖风把脸埋进?白阮的小肚子连亲带蹭,兔宝宝们不明所以,以为哥哥被欺负了,急得纷纷跳起来打郎靖风膝盖。

……

就这样,对兔宝宝们的训练和教育一直在进行着,几个月下?来,这些小兔子都聪明得像已经成了精似的。

这天晚上白阮和郎靖风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家,推门就看见十几只兔宝宝在客厅沙发?上一只挨一只地坐成毛绒绒的一排,沙发?前方的电视正在播放动画片,坐在沙发?最左侧的组长兔宝宝掌握着遥控器。其余几只值日的兔宝宝没在看电视,而是两兔一组分别用前爪按着一块抹布的左右两边,后腿蹦跳蹬地前进?,将地板上散落的兔毛归拢到一处,等白阮统一处理,客厅地板整洁,空气清新,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散养着一大群小兔子。

见白阮和郎靖风回来了,小雪团们纷纷涌向门口,叽叽呀呀地向白阮汇报自己今天的表现,求夸奖求抚摸,白阮笑容温和,挨个摸头鼓励。

举止间颇有兔妖族族长的风范!

“宝贝儿,我们明天都放假,”郎靖风闲闲地拨弄着一只小兔子,提议道,“带他们出去玩玩?”

“去哪?”白阮问。

“这些小玩意儿能玩什么??”郎靖风把围在脚边的几只小兔子搓来搓去,“要不带他们爬山野餐去?”

提议是个好提议,可白阮却犹豫道:“你真想去吗?放假不想干点儿别的?”

郎靖风捏捏白阮的腰,满嘴跑火车地逗着他玩儿:“好不容易放天假,我这当爸的都不好好陪陪孩子,也?太不像话了吧?”

白阮早被这坏胚逗得没脾气了,懒得反驳,只说正事:“那我们找座人少的山……”

他话说到一半,后颈忽然覆上一只温热的手,上半身被那手按着不由自主地向郎靖风的方向栽去,而郎靖风也贴向他,几乎是粗暴地对着他的嘴唇啃了下?去。

“唔……”这突袭惹得白阮心脏剧跳,腿软得险些跪下。

郎靖风激动得气喘,牢牢箍着白阮的腰,粗声问:“这么?乖,不反驳?”

问完,不待白阮回答,却是又亲了上去,边亲边把白阮拦腰抱起,这半年中渐渐上道的兔宝宝们瞬间左右退避给郎靖风让出路来。

郎靖风抱着白阮大步走向卧室,语调却温柔,还带着几分向白阮撒娇的味道:“我们都生这么?多小兔子了,白阮哥哥今天晚上给我怀只小狼行吗?”

看起来颇像是人类小夫妻在讨论生男生女的问题。

白阮左忍右忍没忍住,下?颚线猛地一绷,脸红了,低声道:“……我是公的,不会怀。”

郎靖风咬着嘴唇笑:“那假设能怀,白阮哥哥愿不愿意怀我的小狼?”

这问题未免有损雄兔尊严,白阮眼皮一撩,讨饶地望他一眼,不好意思答。

郎靖风佯作不满,唏嘘道:“唉,假设一下?都不愿意……”

“不是,”白阮把脸埋在郎靖风肩头,只露出黑发?掩映下?的一双通红的耳朵,声音细如蚊蚋,“假设能的话,我……愿、愿意……”

于是下一秒,白阮被掼到卧室的大床上。

……

第二天早晨,两人一起准备带兔宝宝们登山野餐用的东西。郎靖风热爱户外活动,以前也?带白阮去外面野餐过?,收拾起东西来轻车熟路,白阮帮不上忙,就去料理兔宝宝们。

随着灵识逐渐稳固,兔宝宝们不仅头脑愈发?聪明,还知道爱美了,白阮察觉到这一点,就采购了一些小头巾小首饰和儿童领结,正巧今天一起出去玩,白阮就打算把兔宝宝们打扮打扮,照相也好看。

兔宝宝们自觉按公母列成两队,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过来,白阮就拿一块碎花小方巾把那兔脑瓜罩住,再?用方巾两角在下巴处打个活结,一群戴着花头巾的小母兔叽聚在落地镜前照镜子,叽叽呀呀地讨论谁戴头巾最可爱。

“轮到你们了。”白阮拍拍手,很有绅士风度地等在一旁的小公兔们也围上来,白阮挨个帮它们系上带黑色蝴蝶结的儿童领结,小公兔们都成了小绅士。

给排在队尾的最后一只小公兔戴领结时,这只小公兔不大情愿,它躲开白阮的手,扭扭肥嘟嘟的小屁股,目露羡慕地望着多出来的一块樱花图案的方巾。

“怎么了?”白阮抚它的头。

小公兔踏着白阮手臂蹿进他怀里,怕人听见,人立而起扒着白阮肩膀,声音细弱,很是不安:“叽叽,叽……”

白阮宽和一笑,拿起那小方巾给这位女装大佬戴上。

小公兔顶着樱花头巾,欢天喜地地跳到另一只小公兔面前,用三瓣嘴拱它,那被拱的小公兔瞥见它,愣了一下?,便叽叽笑着拱回去。

白阮:“……”

看来不仅是女装大佬,还是个受。

收拾妥当后,郎靖风背起一个装着野餐用品的大号登山包,白阮则背着一个装着兔宝宝用品的小包,两人出门,兔宝宝们按性别列成两队跟在郎靖风后面蹦蹦跳跳,白阮走在队尾监督有无兔宝宝掉队,活像一班春游的小学生和两位老师。

郎靖风用大一结束的寒假考了驾照,出楼门后他去取车,白阮和兔宝宝们站在楼门口,过?路行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戴小花头巾与系绅士领结的兔宝宝们萌得不行,还有人拿手机拍照。兔宝宝们机灵得很,见有陌生人,便都刻意不站得那么齐整。

过?了一会儿,郎靖风的车开过?来,白阮拉开后车门,一枚枚白色小炮弹咻咻地蹿上后排,五到六只一组自动自觉地钻进摆在后排座上的航空箱里。

兔宝宝们没有儿童安全座椅,只能用航空箱代替了,白阮把航空箱依次关门上锁,叮嘱郎靖风:“慢点儿开。”

郎靖风一笑:“放心,保证比我跑的慢。”

四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青秀山山脚下?,这青秀山名字取得像模像样,其实矮得很,只是座小山,攀爬起来没什么?挑战性,山上也?无景点庙宇,平时少有人来,不过?风光山色还算秀丽,且山顶有一片可以观景的平坦地面,所以本地一些初级驴友偶尔会来此历练。

白阮开箱放兔,兔宝宝们叽里咕噜地涌上山道,它们平时很少这样集体出来玩,兴奋得忘形,在野花盛绽的草地上撒欢嬉闹。几只调皮的兔宝宝在枯树边叠罗汉,想派一只兔宝宝进?树洞探险,白阮走过?去,兔宝宝们一慌,眼看就要堆到树洞边沿的罗汉塔倒成一地棉花糖。

“紧张什么?,我又不说你们。”白阮唇角翘着,把好奇心旺盛的兔宝宝们挨个托高,让它们看树洞,见树洞里面没东西,兔宝宝们失望得直扭屁股,不过?这点失望很快又被其他的新鲜东西掩盖了。

就这样,白阮在前引路,哪里花开得好就停下?步子让兔宝宝们玩一会儿,郎靖风在队尾,哪只兔宝宝跑远了就会被狼逮回来。

两人带着一群兔宝宝,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爬到山顶。山顶春光晴柔,煦风舒畅,野餐完毕,兔宝宝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露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晒着太阳,吹着满载青草芬芳的微风。

白阮看得心痒痒,索性也变出原形跳到郎靖风膝头仰躺着晾肚皮,郎靖风唇角噙笑,用指尖轻轻搔刮白阮的软毛,用自己摸索出的手法按摩白阮瘫成薄饼的小身体,白阮被他弄得舒服,眼睛越睁越小,到最后仅剩两道细缝,被郎靖风哼歌哼得彻底闭严了。

他被太阳热热地晒着,睡得香,又是仰躺,睡了一会儿三瓣嘴便张开了,内里红亮柔软的小舌头和上下?两颗方方正正的牙齿一览无余,郎靖风忍不住用指尖逗弄那小小的兔舌,被熟睡中的白阮本能地舔了两记。

郎靖风低头,亲亲白阮毛绒绒的额头。

那翘起的唇角仿佛凝结着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