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冰只道是父亲脑子糊涂了,因此并不看上官明德,只看上官全少年英俊。见张氏叫明德向自己打招呼,就随便应付着退到了张氏的身后。
张氏看明德无谓的样子,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不耐烦我教导你,看你这个样子,心里记恨得很吧?我告诉你,早点儿认真念念书,考个秀才举子之类的,好多着呢!无知的东西,去吧!”
明德默默的打了个哈欠,返身向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走到一半,却远远的见到上官侍郎身边的小厮匆匆跑来,一把拉住他道:“小少爷!老爷找你呢!”
“什么事?”
“不知道,老爷生气得紧呢!哥儿快跟我们去罢!”
上官侍郎兀自发着闷火,不敢在上司面前表露出来,只坐在厅堂上喝茶。夏宰相也不和他理论,见明德进来,笑着问:“贤侄可好?”
明德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夏宰相把提亲的事说了。夏徵身居要职,深得乾万帝信任,是朝中少数几个知道暗卫的人之一。但是夏徵并不知道,他上官明德在自己家里其实是过得很郁悴的啊。
明德心里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说:“托大人福。只是夏二小姐的事,我实在是高攀不上啊。”
上官侍郎一喜。他叫明德过来,就是想暗示他放弃和夏家的婚事,把这个攀龙附凤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大儿子。他原本以为明德一定很想借此机会出头,说服他放弃会很不容易;但是没想到上官明德如此知趣,自己主动就表明了态度,省得他费一番口水。
上官侍郎趁机转向夏宰相:“大人您看,下官家的犬子年龄尚小,不成气候,实在配不上令媛。不过下官家里的大儿子,倒是已到婚配之年……”
言下之意昭然欲显了,偏偏夏徵不理会,直直的看向明德,委婉的道:“明德公子,我家小女虽然拙劣,但是女红刺绣样样精通。算命的说她生而有贵相,老夫以为,公子你少年英才,与之相配,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公子以为呢?”
谁知道上官明德摇头道:“大人谬赞了。我确实高攀不上您家千金小姐。您请回吧。”
夏徵从没被这么年轻一个黄口小儿这么当面没脸过,当下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上官侍郎忙骂道:“孽障!你是怎么说话的?我没生过你这么目无王法的孽障!”
夏徵忙拦住他:“侍郎不必气愤,我看令公子是年纪太轻,不经人事,害羞罢了。等令公子好好考虑几天过后,我再携小女拜访不迟。”
上官侍郎亲自送贵客出门,到了大门口车马边上,夏徵看四周没有上官家的人,突而回身向上官明德招了招手。
明德顺从的走过去:“大人何事?”
夏徵拉住他就要跪。
明德作势一扶:“大人这是干什么?”
夏徵道:“昨晚的事老夫都听说了。昭仪她入宫资历尚浅,不知为何冒犯了贵妃,还牵扯到明德公子你,教老夫好生惭愧!”
只见马车上帘子一掀,夏如冰眼看自己父亲要向上官明德下跪,顿时就震骇住了。
明德看着夏宰相,半晌淡淡地说:“大人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他返身要走,被夏徵一把拉住:“明德公子!老夫这张老脸都可以不要,难道换不回公子一句话吗?”
明德偏过头看着他,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内帏的事,我一个暗卫,怎么插手?贵妃因嫉生恨要杀夏昭仪,我是没有办法的,……大人若是心疼女儿,七日之内,预备一口上好棺材罢。”
夏徵仿佛被天雷劈中,面色死灰的顿在当场。
明德转身走了两步,突而听见身后扑通一跪,回头一看,却是夏宰相硬拉着他二女儿,父女二人双双跪在了地上。
“公子且救我女儿一命!”
“我一个外臣有什么办法救你女儿!”
夏徵膝行几步,上前来哽咽道:“昭仪若是失势,我夏家不保!公子你身为暗卫,出入宫闱不禁,既然能把这些秘事通报给老夫,就一定知道解救的办法!”
明德无法,一手一个想拉起他父女,谁知拉起了夏如冰,却拉不起夏宰相。已知天命的老人了,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了让人好生心酸。
明德摔手长叹:“你这个宰相,怎么这么不通事理?做姐姐的若是当了人小妾,做妹妹的怎么好去当人儿子的正妻?夏昭仪不死,皇后怎么能把她妹妹说给太子当正妃!”
夏如冰恪醍懂的呆在了当场。不仅仅是她,连夏徵都完全的愣住了。
待反应过来,便直挺挺的拜了下去:“一切尽交付于公子手上!”
明德拉起夏宰相,看四周无人,便低声说:“我不要你谢。日后小姐嫁做太子妃,大人记得皇后和太子的提携之恩就好……”
03 白日宣淫
七日之后,夏昭仪暴病身亡。
夏宰相嚎哭不已,皇后怜其丧女,亲自上门抚慰。夏宰相二女儿夏如冰为皇后奉茶端水,皇后见其丽质天成、聪慧可人,于是深以为喜,赐玉佩一块以示嘉奖。
这些都是随行的暗卫上官明德事后向皇帝密奏的内容。乾万帝坐在御书房的内室里,语调淡淡的很随意:“你不是说,皇后打算娶夏宰相的女儿为太子妃?”
明德道:“是。”
“那为什么这次没下聘?”
“臣以为,夏昭仪新丧,此时定下喜事,有伤天和。”
乾万帝笑起来:“明德,你做事很细密嘛。”
明德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全是陛下调 教得当。”
乾万帝从首座上站起身,慢慢的走到明德眼前。明德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地面上金黄龙袍一角,铺在厚厚的地毯上,很沉很重的样子。
地毯已经换过了,丝质的面料,软滑舒适,就算是跪着也不觉得咯人。
“明德,”乾万帝缓缓地说,“今天早上,太医从贵妃饮的茶中,验出了红花。”
明德淡淡的哦了一声。
“朕觉得,”乾万帝说,“整个皇宫里,有能力避开其他暗卫的耳目,在贵妃茶里下堕胎药的人,不超过五个。你上官明德恰巧就是其中一个。”
明德说:“陛下谬赞了。”
“你对贵妃怀孕这件事,好像很有看法?”
“臣不敢妄议陛下家里人的事。”
突而下巴被人一抬,明德眉峰剧烈的一拧,乾万帝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的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变成皇帝的‘家里人’!我甚至可以让你一辈子被锁在这里,你永远、永远都别想踏出深宫一步!”
重重深宫锁美人,每个帝王都有这样一个梦。乾万帝生性好美人,但只好绝色美人。虽然后宫佳丽众多,但是可叹,无一可称绝世容色。
就在这个时候,乾万帝得到了上官明德。他很轻易的就把这个十五岁无依无靠的少年弄到了手,肖想了很多年的绝代容色,甚至不用花费很长时间,就如同没有双亲不会飞翔的幼鸟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被猎人捕获了。
上官明德剧烈的挣扎了两下,然后被乾万帝抓住了后腰,凌空提起来按在了墙上。下巴上骨骼好像都要碎裂了,明德想偏过头去,但是乾万帝强迫他看着自己。
“上官明德,你处心积虑的维护皇后和太子,为了给太子找夏家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外戚,甚至不惜毒杀夏昭仪、栽赃给贵妃!可怜夏徵那个老头,毫无异议的就相信了你的鬼话,从此坚决的站在了皇后和太子一边,视贵妃和她肚子里的龙种为眼中钉肉中刺!”
上官明德的眼睛很明澈,有种少年特有的纯净和优雅。他眼底清楚的映出了皇帝愤怒的脸,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要害怕的意思。虽然被乾万帝的手抓住的地方很疼,但是他甚至笑了起来。
“陛下,你怪我?”
乾万帝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间逼出来的:“你这个妖孽……”
“这都是陛下你自己的错,”明德轻松的说,“如果不是你偏宠,夏昭仪就不会招来贵妃的嫉妒;如果不是贵妃自己抱有嫉妒之心,我也不能这么成功的栽赃到她头上。如果不是贵妃处心积虑的要夺皇后之位,我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要打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我又不是很闲,天天有空去算计后宫的女人们。”
他说这话的语调完全是一副“我也是没办法的”这个样子。
乾万帝几乎要被他气得笑了:“也就是说,你把所有人都算计了,到头来还要怪到我头上?”
上官明德的笑意刹那间很像是太后宫里的教引嬷嬷:“……陛下,对于后宫,要雨露均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