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犬

作者:巫哲



    方驰照例是埋头吃,孙问渠也话不多,马亮和二叔老爸他们倒是喝得很愉快。

    老妈的话让方驰有些恍惚。

    不是一路人。

    这话方驰觉得并不准确,但孙问渠认真做陶时那种强大的气场和完全不一样的状态,给他带来的那种距离感却是清清楚楚能体会到的。

    他转头看了孙问渠一眼,孙问渠正拿着个鸡腿在啃,也偏过头,跟他目光对上了。

    “好吃么?”方驰问。

    “嗯,”孙问渠应了一声,“你奶奶说你们家小孩儿都不吃鸡腿。”

    “反正我不爱吃,我喜欢吃鸡翅。”方驰说。

    “那你吃啊,”孙问看着他,“你今天看着有点儿食欲不振。”

    “没。”方驰笑了笑,低头扒拉了两口菜。

    吃完饭大家又是麻将,胡媛媛去了厨房跟爷爷讨教做扣肉的秘方,孙问渠和马亮上了楼,估计是谈事儿。

    方驰也没什么打麻将的心情,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院子里跟自己影子逗着玩的小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孙问渠和马亮又下来了。

    “我跟亮子出去转转,”孙问渠走到他跟前儿说了一句,又伸手捏了他脑袋顶上的头发搓了搓,“你一块儿去么?”

    “不了,”方驰摇摇头,他看得出马亮跟孙问渠有正事儿,他不想跟着,“你们别走远了,别走小路,当心被狼叼走。”

    “……知道了。”孙问渠从兜里拿了颗奶糖放到了他手里,转身跟马亮出去了。

    “你俩是,不是,干什么了。”马亮跟着孙问渠顺着路往村后的山边遛达,一边点烟一边问了一句。

    “嗯?”孙问渠转过头。

    “小孩儿状态不,不对。”马亮吐出一口烟。

    “嘴不利索眼神儿还挺灵活。”孙问渠说。

    “上,上床了?”马亮问,想想没等孙问渠开口,他又摇了摇头,“不像。”

    孙问渠笑了笑没说话。

    “反正是有,有点儿什么事儿,了。”马亮叼着烟盯着他瞅。

    “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孙问渠转过脸对着他。

    “没,”马亮说,“你这方面是老,老狐狸。”

    “放屁呢,”孙问渠啧了一声,走了两步又说了一句,“说不上来,吃不准他是怎么个想法reads;。”

    “那你有想,想法?”马亮很敏感地追了一句。

    “谈不上,”孙问渠说,“我不是小孩儿了。”

    “不玩了?”马亮看着他,“玩不,起了?”

    “会不会说话了还!”孙问渠乐了,“有你这么聊天儿的么。”

    “我以为方驰成,成熟点儿,”马亮伸了个懒腰,“你会有想,想法,以前说不……碰小孩儿,憋了三,三年,没准儿想,开了。”

    “成熟什么,”孙问渠从兜里拿了颗奶糖放到嘴里,“再成熟,感情上也还是小孩儿,突然打开新世界大门,哎呦荷尔蒙一爆发,什么都没准儿,过两天回过神儿,就过眼云烟了。”

    “说你……自己呢。”马亮仰头对天喷了口烟。

    孙问渠没说话,就算是曾经的自己吧,那也是经验。

    俩人溜达了一会儿,马亮把话题转回了正事儿上,孙问渠现在是不肯合伙,但除了那套壶,马亮还想让他做些别的设计,不是合伙,暂时算帮忙,他答应了。

    不过马亮突然问起方驰的事,他有点儿被搅乱了思维,好一会儿才定了神。

    有点儿什么,是有。

    干了点儿什么,是干了。

    但方驰这性格有点儿说不上来,太过小心翼翼,你能看出来他不好意思,尴尬,或者不爽了,但你判断不出他在想什么,要什么,抗拒什么。

    而他眼下的状态没有心境去一点点琢磨。

    再说方驰还马上要高考了。

    顺着那天方驰带他跑步的路转了一圈,孙问渠和马亮回到了方驰家。

    小子在院子门口偏个脑袋挠痒痒,孙问渠过去对着他耳朵弹了一下,沉迷于挠痒痒事业的小子吓了一跳,蹦开好几步之后才又摇着尾巴过来了。

    胡媛媛还在厨房,看样子是跟爷爷学得不错,马亮也进了厨房凑热闹。

    孙问渠往客厅看了一眼,两桌麻将,没看到方驰。

    上了楼,能听到方辉在方驰屋里打电话,语气挺澎湃的,孙问渠推门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方驰正趴在桌上,扣着大耳机写作业。

    孙问渠走到他身后看了看,还挺认真的,草稿纸上都写满了。

    “哎。”孙问渠在他肩上拍了拍。

    “嗯?”方驰回过头,扯下了耳机,“回来了?”

    “转了一圈齁冷的,”孙问渠抄过黄总暖着手,“一会儿马亮回县城了。”

    “事儿谈完了?”方驰问。

    “差不多吧,其实电话也能说,就是我跟他打电话吧,费劲,面对面聊我差不多不用他说完一整句就能明白意思,”孙问渠笑笑,“你做题吧reads;。”

    “哦,”方驰转回头继续写着,“他什么时候走?得送他出去吧。”

    “你甭管了,复习你的,”孙问渠放了一颗糖在他卷子上,“亮子又不是别人,不用这么客气。”

    方驰重新戴好耳机,埋头继续做题。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复习第一次有这么投入的状态,跟吃错了耗子药似的,心里挺静的,就那么一页页写着。

    一直到孙问渠把他脑袋上的耳机拿了下来,他才猛地一下抬起头。

    “几点了?”窗外一片漆黑的天色让他非常震惊。

    “八点多了,焦点访谈都谈完了。”孙问渠说。

    “哎?”方驰愣着,“我还没吃饭呢!你吃了吗?”

    “吃了,就坐你后头吃的。”孙问渠笑笑。

    “怎么没叫我吃饭啊?”方驰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实在太难得看你有点儿复习的样子,我认识你这么久就碰上这么一回,”孙问渠说,“不得帮你保持一下么,奶奶给你留菜了,一大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