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不从良

作者:假面的盛宴



    被讥讽的这人面色一红,到底脸皮也是比较厚的,笑嘻嘻地道:“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嘛,会被吓到也是理所应当,最后咱可是干死了两个孙子,也算是洗刷了之前的屈辱。”

    那内侍推他一把:“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谁跟你耍嘴皮子,知道你能行!”

    确实能行啊,不行也得行,到了那种时候,没人想死,都想活。那人嘴里咕哝着,心里却是一阵悲凉上了心头,他是活了下来,可是同屋的小安子却死了。

    这人不禁红了眼圈,神色也黯淡下来。

    那内侍以为自己说了什么,惹得对方伤心,竟然让人都哭了,不禁急道:“我可没说你什么!”

    “没事,我是想起了小安子,昨晚上之前咱们还在一起说笑呢。”

    内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行了,别多想了,据说皇宫那里死的人更多,总归、总归咱们幸运的活了下来。”

    是啊,总归幸运的活了下来。

    ……

    是啊,终于渡过了。

    九娘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庭院,初晨的阳光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她不禁眯着眼伸手挡了挡。

    一阵脚步声传来,九娘抬眼往外看去,就看见穆谨亭身披黑色披风,行色匆匆的带着人走了进来。

    眼眶突然感觉有些发酸,她静静的看着他向她走来。

    他微撩衣袍下摆,迈上台阶,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还好吧?”

    九娘点了点头,微笑:“我很好,儿子也很好。”

    穆谨亭缄默须臾,歉道:“也是孤没有考虑周全,没料到他们对府里动这么大的阵仗。”

    “无事,殿下已经安排的很好了。”即使最后王府会失守,也有人会护着他们娘俩逃出去。

    九娘想起宫里那边,她原本想着他没有这么快回来的,毕竟那边还有一副烂摊子没收拾。

    “宫里那边?”

    “宫里那边无事,我马上就要走了,回府来,就是想看看你。”

    “殿下不用担心,我和儿子都很好。”

    穆谨亭点了点头,捏了下九娘的手:“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们。”

    “嗯。”

    *

    承元三十年,夏。

    赵王、成王联合各路叛军逼宫犯上作乱,只可惜功败垂成。承元帝雷霆手段,命大理寺联合刑部彻查,因此牵连出长安城内无数高门大户,许多勋贵官员纷纷落马。

    其中赵王、成王、昌平公主被贬为庶人,流放幽州,永世不得归长安。兵部侍郎曹堑里满门抄斩,其余从犯皆是抄家的抄家,下狱的被下狱,流放的流放。一时间,长安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从成王败北被擒的消息传来,萧家便进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状态。他们不是没想过逃,可是安国公府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府中气氛十分紧张,男人俱是满脸凝重之色,老弱妇孺不时哭嚎出声,下人们俱都惶恐不安。由不得他们不怕,犯上作乱是死罪,罪无可恕的死罪。

    可这会儿知道怕,早干什么去了?

    “咱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连咱们都被牵连进来!”四房夫人刘氏哭道。

    就凭你姓萧,就凭你在萧家这颗大树下存活多年!

    三房的夫人马氏也差不多是这种想法,她们两房都是庶出,平时并不参与这种朝中大事。三郎君萧棉四郎君萧棋,一个打理着府中名下庶务,一个在外面打理生意,两人虽挂着萧家郎君的名号,实则在府里并不受重视,地位也只比外八房的庶出旁枝的高上一点。

    光还没沾到,就有要掉脑袋的危险,也难怪三房四房会怨声载道、推卸责任了。

    “咱们两房不管,若真是被下了狱,我们会实话实说的。成王和萧皇后密谋造反,咱们可是一点都不知情,那都是老夫人和大房二房的事。”

    如今只是被禁在府,还未到秋后算账的时候,萧家人便自己先乱了起来。

    “去求五叔!”有人说。

    仿若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绳也似。

    “请五叔去求九娘,九娘贵为太子妃,定然不会放任自己的亲爹不管。她姓萧,太子妃怎么能摊上一个有犯上作乱罪名的娘家!”

    有这种想法的萧家人不在少数,萧杭被找了出来。

    听阿爹阿娘和几位兄嫂说完,萧杭陷入了沉默。

    九娘?他的女儿?

    这些年他对家中一切不闻不问,甚至连自己子女的事情都极少过问,他一直活得有些浑浑噩噩,而如今竟然让他去找一个从不亲近的女儿去求情。

    可萧杭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活不活无所谓,可家中这么多的老弱妇孺,尤其他爹娘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萧杭望着一夕之间白了头发的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有些痛心疾首。

    “爹,娘,你们怎么这么糊涂!”

    可不是糊涂吗?

    萧家虽没有达到荣耀的极致,但也是长安城内有名望的顶尖世家之一,为了一个并不是十拿九稳的前程,便将一家老小都搭了进去。

    可若是真能如此明悟,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犯下各种错误了。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而萧家人之前只去想,若是成功以后,他们该如何如何荣耀,如何将谁谁谁踩入脚下,天子的外家,一门皆荣,多么光辉荣耀啊!

    可惜梦醒了之后,面对的却是大厦将倾的局面。

    安国公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本就年纪大了,如今更是一脸褶皱。细细看去,密密麻麻斑斑点点的老人斑密布在他流露在外的皮肤上,平添了一种即将腐朽的气味。

    “五郎,如今家里也只能靠你了。”

    “是啊,五郎。”安国公夫人哭道。

    她比安国公也没好到哪里去,矜持尊贵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仓皇。这个富贵了太久的贵妇,似乎一夕之间便被打回原形,即使满身华服也遮掩不了她如丧家之犬的狼狈。

    萧杭看着这样的爹娘很心疼,他从小就是爹娘跟前最受宠的儿子,除了当初迎娶朝霞郡主,家里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