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上赚越见坡上倒着许多大内高手,个个鲜血迸流,余温尚存,显是死去不久。
言非离心下惊疑不定。
然后,在转过后山的山脚另一侧,初升的月光中,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一轮皎然明月。
那个少年一身白衣,手提利剑,冷艳如梅,正高高在上如神祗临世般,站在一片血海之中。
一轮乾坤朗月挂在身后,淡淡的月华好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胜雪的衣袂在风中翩然翻飞。
言非离只看他一眼,便心中剧震,不能自已。
七零八落的尸体倒在他周爆有数十人之多。
简国皇帝魂不附体地瘫软在地,脸色灰白,瑟瑟发抖,越发衬得少年冷傲高贵,不可一世。
就在那一刻,无须任何语言,没有任何理由,言非离深深为眼前这名少年所折服。
他翻身下马,走近少年,看见他左耳上别着一枚银色指环,上面一条飞龙,张牙舞爪,威风赫赫。
“你是什么人?”少年冷冷开口,淡淡的梅香气息在初升的月光中浮动,让言非离有一丝恍惚。
“在下言非离。”
“你是潘军的首领?”少年挑起秀眉,微感诧异,似是没有想到他如此年轻。
言非离点了点头。
“你来杀他吗。”
少年用剑直指那个昏君,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
言非离瞥了一眼那个神志几乎昏迷、口中涌出白沫的窝囊废,有些犹豫地望向少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你想要,就让给你!”少年好似看透了他的念头,无所谓地道。
言非离并不觉得受到轻辱,因为他奇异地明白这个少年并不是看不起他,而是这样的语气在他来说是如此理所当然。
言非离走到那个昏君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举起剑,轻轻一挥,鲜血喷薄而出,脑袋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言非离望着眼前的尸首,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这就是师父一直心心念念要杀的人,现在却死得这般容易。
如果现在挥剑的是师父自己,他甘心了吗?满足了吗?仇恨消失了吗?言非离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终于完成了师父的心愿,为何却感到更加空虚?接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言非离慢慢回过头去,注视着那名少年,感觉月华的光辉与自己的距离从未有过的近,近在咫尺之间。
少年悠然地任他注视着自己,动作缓慢而优雅地收回长剑——那上面一丝血的痕迹也不见。
“要不要跟我住”少年突然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问道。
“好!”几乎想也没想,言非离一口答应。
那时他尚不明白自己为何答得如此轻易,似乎一直以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生怕晚了一步那人便会后悔。
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言非离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心为自己作了最直接、最坦白的决定。
“那么,跪下来,向我——北堂傲发誓:终生只以我为主!终生绝不背叛我!否则将受尽这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死后在地狱中万劫不复!”少年清冷的声音高贵如神祗,眼神幽深却明净,高傲却疏离,在月光下映着一片眩人的光辉!解散了潘家军。
言非离拿出多年行军积累来的财富,平均分给每一个人。
愿意离开的,带着这份属于自己的财富,希冀在这乱世之中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不愿意离开的,仍然固执地留在言非离身爆希望可以和他同进退,共荣辱!刘七选择了前者。
言非离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银两都给了他。
两人在漓江边分手。
相伴了十几年,他们情同手足,却最终因为追求着不一样的未来,面对分道扬镳的命运。
“小言……”刘七一直这样叫他,十几年来从未变过。
“我以为你喜欢安定的生活。”
言非离没有回答。
是的!他喜欢安定,安定。
从小颠沛流离的乞丐生活他过得够了。
潘军虽是劫富济贫的义军,军纪严明,作风正派,但其实和普通的流匪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刀尖剑口上讨生活,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这种生活毫无安定可言,也绝没有什么留恋。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那轮高高在上的明月,掳获了他全部心神,让他心甘情愿放弃了对宁静生活的追求,放弃了一切执着,只希望能追随在那个人身后,为他倾尽所有。
和刘七在江边黯然分手。
刘七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在留恋不舍的神情中,显得越加丑陋,可是却分外真诚动人。
言非离站在江爆目送着刘七所乘的客船渐渐远去。
仿佛那只小船不仅载走了自己童年的伙伴,也载走了自己前半生的梦想和追求。
“小言!”刘七突然不顾船上其他人的侧目,冲着岸上的言非离大喊:“如果有一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千万记得来找我啊!”言非离笑着冲他挥挥手,却突然觉得两眼一片湿润。
刘七早已泪眼朦胧,模糊地望见遥远的岸上,言非离向他慢慢地挥手,脸上神情好像是在笑着……其实在见到那个少年左耳上的银环时,言非离就知道他是谁了。
以飞龙为最高标志的,只有四天门的四大门主。
明黄色的是东门门主东方,青蓝色的是南宫门主,火红色的是西门门主,而银白色的,是北门门主——北堂傲!言非离带着自愿留下依然追随他的三千旧部,加入了北门。
四天门因为他,打破了从来不收外人的规矩。
四天门的人,除了历代旧部,一向是通过层层分舵、支部,自己征召,并要经过严格的选拔和训练才能正式入门。
言非离不仅未按规矩入门,还带来了三千旧部,一入门,便被北堂封为贴身武将,他原先的部队也不打散,仍然由他统领。
那时言非离并不知道这些事,在四天门曾引起了怎样的风波和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