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作者:老猪



    但这恰恰难住了干练的长孙寿。靖安驻军过万,肯定是有大批存粮的,但问题是军粮库不在都督府里头,乱兵包围,他们也没法出去取粮,长孙寿再能干,他也没法变出粮食来。

    在高官们眼里,低阶士兵的死活是无所谓的,挨饿就挨吧。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再饿下去,只怕没等门外的乱兵杀进来,门里的守卫者就先要兵变了。

    长孙寿本来是做好打算,要等东平前沿的几个旅才与叛军接触谈判的,但手下都快要造反,他也没办法再矜持下去了。

    二十九日,都督府派了一个长史出来——当然还是后墙的狗洞出来的,几天来,都督府能跟外界保持联系,看家的小狼狗居功甚伟。倒不是守备旅的包围圈真的那么粗陋不了这个缺口,肖恒是故意留着它的——长史一路小跑,直奔东陵卫的省署,求见孟镇督。

    孟聚正在睡午觉,听闻都督府有人来找,他也懒得见,派王九问有事?

    听闻接待的只是一个杂役,那长史差点没被气歪了脖子:可是堂堂的五品官,和孟聚的品级一样。可东陵卫居然这样怠慢,孟聚不出来也罢了,居然连个督察都不派出来问下,只是派了一个杂役出来接待!

    但问题如今人在屋檐下,东陵卫占足了上风,都督府想不低头都不行。长史很委屈地交了一张请柬给王九,说长孙都督想请孟镇督今晚在天香楼吃饭。

    收到王九转交的请柬,孟聚想了一阵,答复道都督既然有请,到时我一定赴约,请都督放心便是。”

    得了孟聚的答复,那长史大大松了口气。他很客气地说孟镇督能赏光,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今晚,长孙都督恭候孟镇督的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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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九日晚,戌时一刻。

    夜幕下的城市一片宁静,东陵卫的马队横穿过大街的时候,街道空旷得让人心悸,只有洁白的月光照在街面上。

    都督府门前那场宁静的兵变,迄今已经持续了五天了。虽然目前还没有流血,但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这几天,靖安市面萧条,商铺酒楼家家打烊,连昔日最繁华的脂粉街上大半的店铺都关了门,街上空荡荡的象进了鬼境。倘若不是看见天香酒楼的大红灯笼依然高高悬挂,孟聚简直以为来了地方。

    虽然开门,但天香楼也没了昔日人来人往的熙攘场面,门口人烟稀落,没人——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来寻欢作乐。门口的灯笼下站着一个高瘦个的长衫中年,正是天香楼的杜掌柜。

    东陵卫的马队刚在酒楼前停下,杜掌柜就迎了出来,对着孟聚深深鞠躬小民参见镇督大人!”

    端正地坐在马上,孟聚对杜掌柜点点头嗯。长孙都督可到了吗不跳字。

    “到了,长孙都督已在楼上的包厢等着您了。”

    孟聚笑笑,这长孙寿还真有点意思。提前来侯着,这是表示客气和敬意,也是变相地认输,毕竟现在孟聚占着上风;但他只在楼上的包厢坐着却不下楼迎接,这又是他在自矜身份了。

    从细节就可以看出,长孙都督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应该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这是件好事,跟聪明人比较容易沟通。

    孟聚下了马,在大群亲卫的簇拥下走进天香楼的大堂,他一扫眼,几个都督府的武官坐在楼下的大堂里。

    看到孟聚进来,武官们都起身向孟聚躬身行礼,眼神颇为复杂。

    孟聚点头回礼,看到武官们面前的桌子都是空空的,他笑道诸位不必拘束,点些饭菜吃吧。今晚估计我要跟你们都督要聊上一阵的,你们有得等的——老杜,今晚都督府们吃饭的花销,记在我账上。”

    武官们一愣,没想到传闻中凌厉得跟鬼一般的东陵卫镇督如此客气。他们都是躬身谢镇督大人的赏。”

    孟聚摆摆手,笑着走了进去。他心情甚好,一边走一边问杜掌柜老杜,长孙都督带了几个人上楼进包厢?”

    杜掌柜低声答长孙都督一个人都没带,他独个在上边坐着。”

    孟聚点头。大家都恨不得对方立即死,孟聚不得不防着对方一手。但既然长孙寿没带人上去,孟聚也不想被他小觑了。他吩咐部下在楼下大堂里坐着,一个人上楼。

    还是那个熟悉的贵宾包厢,房间里只有一个便装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材削瘦,一身黑色的长衫,头发前额微秃,鹰钩鼻,鹰隼般的短脸,眼神锐利,给人的感觉很精明干练。

    听到有人进来的响声,那中年人抬起头,恰好与孟聚的目光对上了。对视间,两人都觉得对方甚是棘手。

    孟聚不动声色老杜,你先出去招呼生意。等下叫你时再上菜。”

    杜掌柜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顺手把门关上了。

    中年人起身行礼,那声音又尖又快孟镇督吗?我是长孙寿。初次见面,幸会。因为事态紧急,不得不冒昧相请,失礼之处,还望镇督海涵。”

    孟聚对长孙寿的第一印象不。虽然大家立场不同,但他干脆利落地开门见山,是个干实事的人——倘若换了前任的元义康,光是寒暄他就要花上半个时辰。

    “长孙都督?末将是东陵卫孟聚。您来东平上任,末将却一直没拜访过您,该说失礼的人是末将才对。久仰都督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尊颜,实乃末将的极大荣幸。”

    听到孟聚在不着边际地废话,长孙寿脸上掠过一丝厌恶。他直截简单地说孟镇督,事情比较紧,我就失礼直说了。这几天,守备旅兵变的事,您可是了?”

    “嗯,我已知悉了此事。部分守备旅官兵无视朝廷纲纪和军规,胡作非为,东平陵卫已经出兵镇压。我陵卫官兵英勇作战,奋不顾身,但可惜叛军势大,我军出击数次都没能将他们击退。都督约我,想来一定是有了好办法?末将洗耳恭听了。”

    长孙寿挑挑眉,心想难怪这年青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一省镇督。还没开口呢,他已把话茬堵得滴水不漏了。

    “孟镇督年青有为,精明能干得令人敬佩,长孙领教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孟聚只当听不出长孙寿话里暗藏的骨头,客气道哪里,都督过奖了。”

    “为了这次兵变,孟镇督真是颇费苦心了。东陵卫将士们的英勇奋战,本官也是心里有数的。但既然东陵卫先前战运不佳,本官觉得,为了早日平息混乱,应该早点抽调援兵进城。城外鲜于旅帅的新编旅,本官打算增调他进城,孟镇督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