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作者:墨武



    等叶雨荷说完,云梦公主回过神来,微笑道:“无论如何,秋长风总是个很不错的人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叶雨荷澄净的目光划过来,反问道:“他既然真的不错,为何你不嫁给他?那不一样可达到你的目的?”

    云梦公主差点跳起来,叫道:“我怎么会嫁给他这种男人。我一见到他就想吐。”

    叶雨荷冷淡道:“公主不想嫁,难道我就想嫁了吗?还是说,公主本来就觉得我是个卑贱的人,任由摆布就好,根本不必有什么感情?”

    云梦公主愣住,就见叶雨荷走远,立住,背对着她,再不说一句话。

    望着那孤单的背影,云梦公主心中终于有了分歉然之意,她这才发现,她的计谋是好,但从未想到过他人的感受。

    这时日将沉江,天边有乌云卷上。

    云梦公主只感觉眼前那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风中,有着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虽气愤叶雨荷的口气,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歉意,云梦公主轻移脚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叶姐姐,我错了,对不住。”

    叶雨荷默然半晌才道:“公主,我想走了。”

    云梦公主一惊,失声道:“走,去哪里?”

    叶雨荷望着那乌云蔽日,神色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我是个捕头,在你身边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想回沿海。”突然想到那晚秋长风说过的话,“叶捕头,很多事情,其实和你无关,你真的不必参与进来。”叶雨荷心中茫然在想——我是真的想走,还是听了他的话?

    云梦公主急了,一把抓住了叶雨荷的手道:“不行。”

    叶雨荷不为所动,只是道:“公主还要下令,让我不走吗?”

    云梦公主看到叶雨荷的脸上,似有悲伤流转,一时慌了,忙道:“不是,叶姐姐,我真的喜欢你留在我这里。我很孤单,一直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在我身边,我求求你,留下来,好不好?”

    她这次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虽在宫中,钟鸣鼎食,但心中实在有着说不出寂寞之意。那种寂寞,是无论如何奢华的生活都无法弥补的。

    她自出生后,就得到朱棣的宠爱,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能如愿的时候,可她益发的寂寞,再多的索求也满足不了心中的寂寞。叶雨荷虽冷漠、刚硬,但处处帮她,在她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云梦公主看来,叶雨荷几乎就是她的一个姐姐,溺爱着这个撒娇的妹妹。

    见叶雨荷不语,云梦公主几欲流泪道:“叶姐姐,刚才是我错了,难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叶雨荷望着那让人怜惜、娇弱如花的面容,陡然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金山寺不知哪里传来了钟响,“嗡”的一声,宣告白日的结束。

    已落日。

    云梦公主醒觉到这点的时候,立即扭头向殿内望去,见叶欢还是呆立在那里,众侍卫就要上前,忙道:“叶姐姐,你还得帮我抓坏人,不能走的。”说罢急急入了大殿。

    有灯燃起,乌云蔽日,天色几乎是瞬间黯淡,叶欢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万里江山图,脸上已见寒,就听姚广孝道:“日落了,杀了他。”

    话一出口,众侍卫拔刀,一时间“锵啷啷”声响,寒灯更冷,刀光更寒。

    秋长风上前……

    叶欢陡然大叫道:“等等。”

    姚广孝一摆手,众侍卫止步。叶欢抹了把冷汗,强笑道:“上师,我好像发现点问题。”他终于发现,无论他如何机智,在冰冷如山的姚广孝面前,半分作用都不起。

    姚广孝根本不语,无法主持动容道:“你小子发现了什么?”

    叶欢目光落在了秋长风的身上,说道:“秋兄如斯智慧,想必对书画也有绝佳的鉴赏能力,不知道从这幅画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秋长风淡淡道:“现在是上师要你来看,你不要觉得扯上我,就可以逃过一死。”

    生死关头,叶欢本是孤傲的表情很是尴尬,强笑道:“怎么会呢?在下认出这画是用黄派技法所绘……”

    秋长风斜睨姚广孝一眼,见他并不言语,一时间琢磨不透姚广孝的用意,随声道:“不错,那又如何?”

    叶欢立即道:“黄笙画派作画,可说是独具一格,富贵堂皇……”

    秋长风叹口气道:“若说黄笙画派的技法,只怕说到明天天明也说不完。你若想借此争取活命的时间,可算打错了算盘。”

    叶欢脸色变得难看,勉强道:“在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感觉到这幅画虽然说是工笔细描,可算是上上的画师所绘,但工笔中似有拘谨之意。”

    无法主持忍不住喝道:“他画的好坏、拘谨有什么关系,你小子看不出来,就径直说好了。”他虽在呼喝,可神色间,显然有失落之意。

    叶欢缓缓道:“谁说画的好坏、拘谨没有关系呢?恰恰相反,大有关系。”

    无法主持一怔,错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和尚昔日的确是个纵横天下的将军,但就因为如此,所以对画法一窍不通,这画儿他成天在看,看了十年,终究不得其法,从未想到过,这幅画的工笔、好坏会有什么问题。

    秋长风目光闪动,又落在那幅万里江山上,问道:“叶兄若有高见,不妨直说,这般遮遮掩掩,只怕我等得,我的刀可等不得。”他手按刀柄,竟有出手之意。

    叶欢见秋长风要出手,脸色微变,走到那墙前,伸手指道:“这幅画乍一看,的确气魄非凡,但若看久了,就会发现此画只为传真,不见神韵,画中缺乏一种风骨,可见画师虽不差,但并非那种大家。”

    秋长风凝望叶欢手指,终于点头道:“不错,你指的那笔就可见画师下笔的时候,颇为拘束,难展灵动。”他手指划动,似乎模拟着画中的笔致,突然道:“这一笔乍一看很是别扭,从上向下运笔只感觉那画师手如负重……”

    他话未说完,脸色也变了。

    叶欢闻言,神色狂震,突然双手撑地,竟倒翻而立。

    众人见他举止古怪,均是心生警觉,只怕他对上师不利。不想叶欢倒翻去看那幅画,看了片刻,突然脸露狂喜之意,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等到他再正常站立的时候,容颜焕发,一改沮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