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作者:墨武



    习兰亭微微一笑道:“公主,上师看似老迈,但很多事情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因此我们的这番辛苦,绝非白费。”

    杨士奇闻言,赞许地点头。云梦公主只是冷哼一声,心中暗想,“可我看姚广孝那样,只怕真的糊涂了。杨士奇把赌注押在姚广孝身上,实在不智。”

    习兰亭好像看出了云梦公主的心思,缓缓道:“公主殿下多半觉得,我们讨好上师这招无用,但若听在下说件事情,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云梦公主大为奇怪道:“什么事情?”

    习兰亭微笑道:“昨晚秦淮河旁,我们对付忍者也是热闹,但更热闹的却是花国论后。公主恐怕不知道,汉王当初也在河上……”他把当初捧花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云梦公主听了,也不由奇怪道:“那秦淮河的话事人疯了不成,敢和二哥作对?解缙、杨溥,杨荣这样的人得罪二哥,都是非杀即关押呢,他一个小小的秦淮河话事人,怎么敢这么做?”

    杨士奇闻言,笑容有些苦涩,他当然明白云梦公主什么意思。

    太子朱高炽手下本有著名的谋士三杨一解。

    三杨就是指杨士奇、杨荣和杨溥,这三人在当今都是极具才华的大学士,可眼下除了杨士奇外,均在狱中——因得罪了汉王,被关押在狱中。

    一解却是风流大才子解缙!

    那个主持撰写永乐大典的解缙;那个才华横溢、桀骜不驯的解缙;那个一门三进士,兄弟同登第,让天下人赞叹的解缙。

    可红颜薄命、才子寿短,解缙再有才华,还是死了,被纪纲所杀,也可说间接的死在汉王之手。

    就是这些名重一时的大人物,都不敢得罪汉王,一个小小的话事人敢忤逆汉王的意思,也就怪不得云梦公主奇怪了。

    习兰亭含笑道:“这件事说穿了一点都不奇怪,那话事人敢宣布结果,是因为上师要他那么做的。”

    云梦公主一呆,眼珠转转,问道:“后来呢?”

    习兰亭摊摊手道:“后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云梦公主想到了什么,蹙眉道:“什么事都没发生?难道说二哥也猜到是和尚道士的主意,因此不敢违背?二哥还是忌惮和尚道士的?”

    杨士奇轻轻抚掌笑道:“公主说得不错。朝廷中,若说汉王还会顾忌的人,只有上师一人了。”

    习兰亭接道:“所以我们讨好上师,绝非废棋。圣上喜欢的是真正能做事的人。太子宽厚,但过于宽柔,少了汉王的果敢决断,如果太子能适时表现他的勇敢,倒不难让圣上对他的印象重新改观。”

    杨士奇拍案道:“我们这次压倒锦衣卫,就是要告诉上师,很多事情,太子也可以做到。上师和圣上亲如手足,若圣上向上师问及太子、汉王的时候,想上师不会忘记今日之事。公主做的事情虽不能立竿见影,但长远来看,会有大用。”

    云梦公主闻言,颜面如花,立即扫了愁容,赞道:“毕竟还是杨大人主意多……老谋深算。”

    杨士奇苦笑,心道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咳嗽声,缓缓道:“上师喜怒不形于色,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只要我们做下去,不会没用的。”

    云梦公主皱眉道:“可任务结束了,我们还要怎么做?”

    习兰亭接道:“公主这么想就错了,上师绝不会无缘无故找本《日月歌》的。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不过是刚刚开始。《日月歌》极为关键……这线索我们绝不能错过。”

    云梦公主蹙眉撅嘴道:“怎么个关键法?我怎么看不出来?”

    杨士奇和习兰亭互望一眼,脸上均有慎重之意,杨士奇缓缓道:“听说……公主看过《日月歌》的内容了?”

    云梦公主不解道:“当然了,书在我手,我怎么不看呢?你们想听听吗?”

    杨士奇肃然,忙道:“公主不要说,臣不想听。”

    云梦公主诧异道:“为什么不想听?习先生说眼下的关键在于《日月歌》,我没有你们的头脑,猜不出其中的秘密,正要借助你们帮忙猜猜《日月歌》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杨士奇凛然道:“公主有所不知,臣当初也曾听闻上师提及过《日月歌》,上师说《日月歌》是诚意伯所写,竟能预言大明江山的秘密。臣虽怀疑,但总觉得若是看了《日月歌》,只怕再也无法抽身出来。”

    云梦公主极为错愕,半晌才道:“预言大明江山的秘密,那会不会说父皇之后谁登基呢?”其实这些事情她早从孟贤那里听说了,她要破解《日月歌》的秘密,也是想知道大哥究竟能不能登基。

    见杨士奇苦笑不语,云梦公主略作沉吟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怕我父皇知道此事后,对你们不利?”

    学识多,会被人敬仰,但知道的多,却不见得是好事。

    大明江山的命运,本来是应该由大明天子来掌控!他们这些臣子知道的多了,却是祸事。

    见杨士奇、习兰亭默然,显然是默认,云梦公主突然激动起来,叫道:“可事到如今,你们还可能置身之外吗?你们怕有问题,好了,若父皇责怪,一切都由本公主来承担。那《日月歌》说的是,‘金龙诀现天一统……’”

    她也不等杨士奇二人反对,径直将《日月歌》大声地说出来。

    杨士奇心中又是沉重、又是好笑。云梦公主虽是误事,但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天子对她很是疼爱,绝不会对云梦重责。杨士奇等人当然想知道《日月歌》的内容,他们故作迟疑,不过是想拉云梦公主下水罢了。

    这种手段虽不光明,但他们的确也满是无奈。

    云梦公主虽将书给了姚广孝,可她当然是早把书的内容背了下来。等她将《日月歌》说了两遍后,这才停了下来,狡黠笑道:“好的,现在你们都听到了,不管忘记了没有,但你们总是听到了,赖不掉的。”

    她觉得这么一来,就算把杨士奇等人拉上了贼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就下水,所以心中很是得意。但她看到杨士奇惨白的面容、习兰亭骇然的表情,还是吓了一跳。

    这二人简直可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云梦公主虽念完了《日月歌》,可这两人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鼻尖甚至有了汗水,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云梦公主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这二人的神色,还是心中泛起寒意,叫道:“喂……杨学士?习先生?”见二人不语,双眸发直,云梦公主更是害怕,突然冲到杨士奇的面前,用手在他眼前一晃,大叫道:“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