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扫灭烛火,双臂将人环紧,在黑暗中又与他交换了一个亲吻,方才安心入睡。楚渊取了些药膏,替他轻轻按揉在太阳穴附近,冰冰凉凉的,药香挺好闻。
习武之人向来体健,第二日段白月便已是神清气爽。楚渊一早就宣召了薛怀岳等人去书房,段白月靠在船舷边伸了个懒腰,转身便见段瑶正与司空睿站在自己身后,笑容灿烂。
……
段白月道:“中邪了?”
“这回你可得好好谢我。”司空睿上前,亲热搂住他的肩膀,“昨晚吃粥了吧?”
“那玩意是你煮的?”段白月满脸嫌弃,“怕是锅都黑了,一股子烟熏味,还感谢你?”
段瑶道:“不是司空哥哥,是嫂子。”
段白月一惊,道:“谁?”
“怎么样,头功在我。”司空睿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打发皇上去煮饭的一天,如此丰功伟绩,简直应当写进族谱之中,裱起来,挂墙上。
“本来先前挺好的,可后来嫂子听我说西南府的事情,忘了看火,就糊了。”段瑶道,“但也没糊得很严重,上头一层还能吃……哥,哥你能不能笑得稍微收敛一些。”
司空睿扶住额头,嫌弃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大小也是个边疆王,为何看起来像是街边的二愣子,自己如果这阵和他绝交,不知还能不能来得及。
段白月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心旷神怡,顺便回味了一下昨晚那碗糊粥的滋味——早知如此,就该慢些吃。
一艘小船在海面上穿梭前行,是忙忙碌碌的卓云鹤与温柳年。大楚首战告捷,将士们士气自然高涨,都摩拳擦掌准备打第二场仗。叶瑾与段瑶配好的药物已经被发到每一艘船上,两日后的清晨,战队再次朝着翡缅国的方向碾压而去,薄雾笼罩下的岛屿静谧而又阴森,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视线也就越来越清楚。
刘锦德站在船头,身后是数百战船,与黑色的猎猎战旗。
段白月皱眉不悦。
楚渊笑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看着对方丝毫也不避讳的贪婪目光,段白月握紧玄冥寒铁,眼底闪过无边杀机。
小金子奶声奶气道:“娘!”
“乖,听话。”四喜抱着他哄,“九殿下在外头呢。”楚军大营里的人都知道,这小娃娃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就只把叶谷主当成娘,亲得很。
小金子把手里的胖虫塞进兜里,继续高高兴兴道:“娘!”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段白月低声道。
“怪声?”楚渊微微闭上眼睛,凝神听了会,“哨子的声音?还是风声,辨不清楚。”
“小心些吧。”段白月道。
楚渊点头,抬手示意大军暂时停在原地。
与此同时,刘锦德也下令,依旧是数以千计的钉鱼被倾泻入海,海中瞬间泛上暗红的血丝,不过这回大楚将士反应奇快无比,将鼻子一塞便扒开木塞往海中倒药。楚渊虽说戴着叶瑾特意准备的面具,却依旧被熏得不轻,惊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蓝剑虫啊。”段白月道,“放个屁能熏跑半山的蛇虫鼠蚁。”
海中钉鱼漂浮起来,恶鲨却毫无踪迹。薛怀岳趁机下令全军进攻,刘锦德亦命先锋官吹响战斗号角。两军很快便厮杀一片,一时之间号角声响彻海天,剑指四野,银枪光寒。
叶瑾刚开始时还在看着妙心,后来却见他孤身一人深入敌营,腾空而起的袈裟如同蝶翼,一串念珠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光冲天,于是心里也惊了一下。
“这才是小叶寺的僧人。”沈千枫道,“两军交战,没必要心慈手软。”
“我知道。”叶瑾定了定神,“你也要小心。”
段白月陪着楚渊站在船头,看两军激烈厮杀。仅仅过了一个多时辰,楚军便明显占了上风,刘锦德见势不妙,裹紧披风转身进了船舱。
“不准去。”楚渊握住段白月的手腕。
……
“他诡计多端,不会真的和大楚硬碰硬。”楚渊道,“定然还有别的部署,我不准你冒险。”
“那还追吗?”段白月问,“对方可像是要撤了。”
“皇上。”温柳年一溜烟跑过来,“西南王,对方像是有诈。”
“别急。”楚渊伸手扶住他,“慢慢说。”
“借着方才打斗,对方四十余艘战船故意插在了大楚的船队中,这里看不出什么,高处却能发现异常。”温柳年道,“像是在布阵。”
楚渊眉头猛然一皱。
刘锦德嘴角渗出阴森笑意,听若有似无的歌声飘渺响起,如同一根一根的细丝,在空中交织成网,牢牢笼住楚军战营。
赵越跃上甲板,抖开披风将温柳年的脑袋裹了进去。
楚渊问:“潮崖迷音?”
“八|九不离十。”段白月道,“先令全军塞住耳朵,我去上头看看都是哪些船。”
“自己小心。”楚渊叮嘱。
段白月纵身上了高台,那妖媚的歌声变得愈发清晰,细细的刺入心里,像是有毒蛇在啃噬心脉。有不少楚军将士已经痛苦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地。薛怀岳心知有诈,想下令大军后撤,对方却骤然从迷雾中杀出数百艘战船,直冲大楚战队而来。
段白月飞身跃下,与沈千枫一左一右,想将那些混入大楚战队布阵的船只解决干净。刘锦德远远看在眼中,神情越发阴森,楚军中有人惨叫出声,双目赤红,竟像是变了个人,挥刀便向着段白月砍了过去。
“不行,得想个办法。”叶瑾急道,“不然等到全军都发疯,可就来不及了。”
海面泛起巨浪,那魅音也开始变得尖锐刺耳,搅得人头晕眼花。段白月挥刀砍断最后一艘敌船,声音却依旧响彻四野,刘锦德大笑道:“阵法已成,你怕是甩不掉了。”
如同有女鬼在耳边号哭,连叶瑾也有些心悸。楚渊示意他回船舱暂避,单手拔剑出鞘,远远看着刘锦德。
感受到他的目光,刘锦德几乎要全身发抖,只想这阵就将人绑回自己身边,好将先前浪费掉的二十余年都悉数补回来。
“将军!”卓云鹤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吼道,“再这么拖下去,我们要吃大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