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看着外头,眼底却有些笑意。
与此同时,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沐浴星光前行。四喜公公倒了杯茶水双手呈过去:“皇上。”
“还有几天路途?”楚渊回神。
“回皇上,约莫再有三十来天,便能到欢天寨。”四喜公公道,“那李家小姐的比武招亲在下月二十八,时间刚好。”
楚渊点点头,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此番暗中离开王城,对外只说是龙体欠安,前往承安山庄休养一段时日,暂由太傅代理朝中事务,最终目的却是西南,或者说是漠北。
坦白来说,先前段白月的建议的确可行。先假意让楚军与西南军产生冲突,待漠北众部以为两方已经开战,按捺不住想要趁机南犯分一杯羹之时,再出其不意一网打尽,才可名正言顺将其斩杀驱逐,永绝后患。
而在三天前,沈千帆已经接到密旨,从西北策马,一路前往西南欢天寨。
为了……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南摩邪从段白月手中抽走密函,草草看了一遍,然后道,“不行!”
“为何不行?”段白月道。
“为何要行?”南摩邪瞪大眼睛,“这场战役,对你而言可有半分好处?”
段白月道:“有。”
南摩邪鼻子都气歪:“什么好处?”
段白月道:“心情好。”
南摩邪:“……”
段白月继续道:“此战之后,楚皇许我整片西南。”
南摩邪很想脱鞋拍他的头。
“总之这趟欢天寨,我非去不可。”段白月道,“师父即便想阻拦,只怕也没用。”
南摩邪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然后停下道:“你就不怕蛊毒发作?”
段白月答:“有师父在,自然不怕。”
南摩邪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去,死也不离开西南王府!”
段白月遗憾道:“那本王就只有客死他乡了。”
南摩邪眼前发黑。
段白月道:“还请师父好好照顾瑶儿。”
南摩邪觉得自己这回要是再死,一定不是因为菩提心经,而是因为被他活活气死。
堂堂一个西南府的王爷,跑去比武招亲?
即便只是个借口,传出去也当真是丢人现眼,估摸着能把老王爷从坟里气出来。
不过段白月却不以为意,在一个月之后,便带着五名亲信,前往欢天寨而去。
南摩邪心里窝火,收拾了个小包袱在后头跟上。
若放在中原武林,欢天寨自然算不上是大门派。但若在西南,还能算得上是有些规模,再加上李铁手为人素来慷慨,因此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前来凑趣,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比武招亲的小姐名叫杜筝,是多年前欢天寨从秦淮河畔赎回来的歌女,据说容貌很是清雅脱俗。一般富户赎身都是为了做妾,李铁手却带回家认了养女,当时也被传成美谈。
既是美人,喜欢的人自然也不会少。在这回比武招亲开始之前,就已经有各种流言扬扬散开,从江湖侠士到江浙富户,几乎人人都与杜筝有过一段,更有甚者,说是当朝大将军沈千帆与西南王段白月,也都对杜筝倾慕有加,甚至还要来比武招亲。
其余人听到之后,也纷纷受了一惊。虽说武林中比武招亲并不罕见,但那也只是江湖中人凑热闹,怎么这回连边疆封王与朝中大将都要来?
“就说那李家小姐不一般啊!”街头老树下,乡民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飞溅,“秦淮第一美人,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能比得上?啧。”
百姓也围在两边七嘴八舌,若是西南王与沈将军要来,那杜筝怕是也落不到旁人手中,只看这两人谁有福气,能最终抱得美人归。
在距离欢天寨不远处有座宅子,主人家姓周,明着是做米粮生意,暗中却是朝廷派在此处的眼线。
楚渊此行,便是住在周府里头。
段白月坐在城中一处酒楼二层,仰头饮下一杯酒,远远看着周府门口两盏大红灯笼。
“既然来了,不去找,还能凭着眼珠子将人活活看出来不成?”南摩邪酸道。
段白月笑笑:“若他想见我,自会派人来请。”
居然还想着让人来请?南摩邪哀声叹气,这点本事,后半生也别想着娶媳妇了,打光棍挺好。
“走吧。”段白月道,“回客栈。”
南摩邪心想,这次回西南府,定然要找城里的张木匠,搞个金光灿灿的“情圣”的牌匾挂在中堂。
而在周府内,楚渊这几日的心情倒是不错,因为叶瑾也在欢天寨中,甚至还来一道吃了顿饭——虽说依旧哼哼唧唧,一脸不熟,但知道他性子如此,楚渊也未计较,一派融融和乐。
“身子太虚,又一直熬夜?”这日下午,叶瑾抓过他的手腕试了试脉,“等着,我去街上给你抓些药吃。”
楚渊点头,目送他出了宅子,而后便转身回了卧房。
却有人正在桌边等。
……
“别来无恙。”段白月放下手中茶盏。
“若朕没记错,约定见面的日子不是今天。”楚渊语调无风无浪。
“闲来无事,就不能来看看?”段白月笑笑,“更何况若非楚皇,比武招亲这种事,只怕本王下辈子也不会有兴趣。”
“只是演一场戏而已。”楚渊坐在桌边。
“虽说只是演一场戏,不过若是弄假成真,那要怎么办?”段白月声音很轻,微微凑近。
楚渊将人一掌拍开,冷冷道:“那朕自当恭喜西南王。”
段白月笑着摇摇头:“胡言乱语逗个趣罢了,我如何会娶别人。”
“城里人多眼杂,若是没事,便请回吧。”楚渊错开他的视线,“三日之后比武招亲,千帆自会输给你,不过你若是真将他打成重伤,朕定不饶你!”
屋内寂静沉默,许久之后,段白月才笑了笑:“好。”
楚渊也未说话。
段白月起身,在推门而出的一刹那,却觉得心口有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