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五城兵马司官兵和顺天府衙役开路,锦衣卫和东厂番役护送,骏马撒开四蹄,飞速穿过南城,疾驰宫城。

    目睹惊险一幕,百姓心中忐忑,多退至路旁,屏息凝气,不敢上前。

    观天子无恙,才长舒一口气。

    方才一场混乱,实令人惊心破胆。如果天子在混乱中-遇-刺,哪怕只划破袍角,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跑。必定要到大牢里住上几天,到顺天府走上一遭。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感到一阵后怕。看向刺-客-杀-手,皆是咬牙切齿,怒眉睁目。

    先时引起胡乱之人,尚未被押走,正捆着双手,蹲在地上。

    不知是谁起头,几块石子砸了过去。

    痛呼声仿佛开关。

    众人的恐惧和愤怒,终于找到-发-泄-途-径。

    烂-菜-叶-臭-鸡-蛋,碎掉糖人的木杆,只剩半截的撑杆,乃至几只破烂的布鞋,落雨一般,砸到几人身上。

    “胆大贼子,该杀!”

    “杀了他!”

    “敢谋刺圣上,诛他九族!”

    恨穷发极,群情激奋,砸到几人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

    看守疑犯的衙役知晓不好,不得不挥舞铁尺,挡在疑犯身前。

    继续砸下去,不死也成残废,还如何问话,怎么查案。

    因事发突然,结束得也相当快,除禁卫和顾卿手下锦衣卫,在场众人,少知遇刺的是杨瓒,受伤的是刘瑾。多数以为,杀手的目标是朱厚照。

    天子在场,禁卫锦衣卫保护四周,费偌大力气,行刺一个四品佥都御使,令人无法置信。说出去,十人中必有九个不信。

    杨瓒自南归来,纵然海上不便,路上总能动手。

    从登州卫到京城,钦差队伍穿行鲁地几府。一路之上,山林险地不缺,下手的机会定然不少。偏偏要等到京城,在厂卫和三法司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绝对是脑袋被驴踢了,而且不只一脚。

    “让开!都让开!”

    “拦路者与疑犯同罪!”

    十几名衙役挥舞着铁尺,拦开周围百姓。

    一名番役提醒,行刺之人是否抓净,尚未可知。假使有人躲藏,趁机-撺-动百姓,利用民意,在乱中取疑犯性命,非是不可能。

    “谋刺之人,罪证确实,可交刑部发落。他人知情与否,当需重审。”

    六人抓着疑犯,余下则抬起伤者,冲开人群,快步返回顺天府。

    经衙役高喊,众人冷静几分。

    牵涉行刺之事,非同小可,绝无法善了。

    万一引来怀疑,被押入顺天府,关进刑部大牢,哪怕查证清白,归家之后,也会被异样目光看待。即便无罪,也会被故交邻里疏远,想洗清名声,怕是难之又难。

    不能怪他人冷漠。

    趋利避祸,人之天性。

    在场有几名读书人,最先考虑清楚。心惊之下,忙扬声劝说众人,不要被贼人利用,让开道路,容衙役过去。

    “谋刺之事,非同小可。诸位父老还需让开道路,容几位差人离开。”

    “早些过堂,必能早些-戳-穿-阴-谋。”

    “陛下返回宫城,吾等聚集在此,阻碍-法-司-衙-门,无异于相助贼人。诸位父老听我一言,暂且归家,事情当会水落石出,犯人必将伏法!”

    对读书人的尊重,令劝说十分有效。

    道路让开,百姓退到两旁。

    衙役抱拳谢过,迅速前行。同官兵汇合,押解疑犯,分别往顺天府和刑部关押。

    搜出贼人的酒楼茶肆,被官兵层层包围,不许进出。

    待人群散去,由锦衣卫当场问话。凡可疑者,都被锦衣卫和番役押走,连同抓到的三名杀手,一并送往诏狱,再行审讯。

    “凡有嫌疑,一概捉拿,绝不轻纵!”

    牟指挥使发了狠,再不见往日宽厚。下令北镇抚司上下,宁可抓错,不容放过。

    牟斌也是无法。

    江浙事了,赵榆抓回十几人,都出自北镇抚司。身为指挥使,责任无法推脱。为免晚节不保,牟斌只能提前致仕。

    奏疏已经写好,只等时机递送。

    知机而退,让位顾卿,好歹能得一分恩荣,保留体面。哪承想,临到最后,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事情查清,尚不功不过。

    无法揪出主谋,休言恩荣致仕,怕会到牢里住上几年。

    牟斌如何不怒?

    恨穷发极,手段之狠,酷吏难比,足让贼人胆丧心惊。

    “京城之内,天子脚下,竟发生此等骇事。贼人胆大包天,我等亦是无能。为息天子之怒,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遵令!”

    北镇抚司上下齐动,校尉力士狼顾虎视,气势汹汹。联合东厂番役,将南城翻过来,也要查明真相。

    牟斌王岳急需知道,到底有没有漏网之人,事情主谋是否藏身京城。此事背后,究竟有没有藩王的影子,来京朝贡的使臣,是否牵涉其中。

    锦衣卫和东厂番役齐出,谋刺一事,飞速传遍神京。

    鸿胪寺和提督四夷馆外的官兵愈发警觉。

    朝廷官员之外,藩王府长史随员,番邦进贡贺寿的使臣,许进不许出,更不许内外递送消息。

    消息遮掩不住,藩王长史最先得知,冒出满头冷汗。

    行刺皇帝,是向天借胆!

    此事非同小可,自家王爷是否会被牵连,实在是说不准。可惜官兵守卫太严,无法送出消息。不然的话,给王爷提个醒,至少能让王府上下有所准备。

    “一旦朝廷动手,王府辖内恐不得安稳。”

    往好处想,事情不牵涉藩王,顶多厂卫过几遍筛子,虚惊一回。真是心大的几位动手,左右牵连,各地的藩王都要吃挂落。

    朝廷早看某几位藩王不顺眼,趁机大动干戈,可能性极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王府倒了,身为王府长史,还能得好?